第225章(第2/3页)
刘钦向宫人询问过时间,露出几分讶色,没有留他晚膳,周章便识趣地自己告辞了。他好像还不怎么习惯对刘钦当面口称陛下,这几个时辰间时常担心自己失言,这会儿临要走了,才暗暗松一口气。
从始至终,两人都没有过半句逾越出君臣之分的话。不止是刘钦对他,他对刘钦,也同样什么都没有问。他不知道刘钦要如何用自己,召自己入朝,是否是已经对自己芥蒂全消——想一想便觉全无可能。可既然如此,刘钦为何还要召他回来?
是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让刘钦看重,让他勉力相忍为国,还是说刘钦对他,就像当年太上皇对他的老师荀廷鹤一样,准备把他当做朝堂上的一个摆件,用以装点朝廷、彰显胸怀?
又或者是,当真是一开始就被他否定的那个可能:对过去的事,刘钦已经全都无所谓了,他已经往前走出了很远很远,尚困顿在原地、尴尬着的人绝不是他。
“等等。”刘钦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周章顿住了马上就要迈出殿外的脚,向着他转回头去。回头的瞬间,他好像隐约有所期待,自己却也不知道此刻他正期待着的是什么。
“现在夜里凉了,”刘钦道:“添件衣服再走。”
那隐约的期待没有落在地上,更不曾发出什么声响,好像凭空被挖出,静悄悄留下空荡荡的一块。没过多久,宫人便将折好的棉服双手捧到周章手上。
下意识地,周章想要拒绝,就像从前的许多次一样,但在开口之前,忽然瞧见刘钦微笑的嘴角和没有什么笑意、一派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拒绝的话便没有出口。
从没有一刻,他像现在这样清楚意识到,不,他面对的不再是刘钦了,而是皇帝,一个帝王,是他的陛下,没有臣子会在这样的时刻说一个“不”字。于是他低下头,敬谢了这份恩遇,从内侍手里接过衣服,几下穿在身上。
袖口处有些金纹,竟是刘钦的常服,无怪除了袖子稍长之外,其余地方都如此合身。此刻,他该是高声赞颂,感激谢恩的,但他竟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对着刘钦仓促一礼,便无声地告退了。
他走得很快,脚步却有些不稳,两手在袖子里面互相扶住了,脊背挺得笔直。刘钦在后面看着他,拿起手边的残茶,宫人忙来添水,他摇摇头,举起喝干了,起身往后宫去。
早在半日前,他刚回宫的时候就该去拜见父母,耽搁到现在已是晚了。若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如此失礼,就是刘崇当时不责备他,事后搞不好也会授人以柄,他还不知要如何头痛不安、再想法善后,现在却只是简单告罪过几句,刘崇便马上体谅道:“皇儿公务繁忙,有这份孝心便很好了。”
李氏自然是不会说什么的,问了刘钦冬狩时候的事,一家人边吃边聊片刻,李氏忽然将话头转到朱孝身上。
“你那个御林军统领,听说近来为他说媒的人可是很多呢。”
刘钦正想着周章刚才给他带回的一个消息,不甚在意地随口应道:“是么?”
“我记得他今年才止二十出头吧?”
刘钦回过几分神,想母亲竟连朱孝的事情都查得清楚了,口中应道:“嗯。他比孩儿小上几岁。”
“小上几岁,他却都快成家了……”刘钦听着话音不对,筷子顿了顿,果然,下一句李氏便道,“皇儿整天为国事操劳,自己的事也不该耽搁太甚。”
说着,她含笑看了刘崇一眼。刘崇收到示意,对刘钦张了张口,却到底什么也没敢说,又将嘴闭上了。
李氏见他靠不住,只得在心里暗骂他一声,自己继续道:“皇儿正位一年有余,后位却始终空虚。如今好容易国家无事,这立后之事,也该往前提一提了。不然做娘的心里始终惦记着,外廷的大臣们,恐怕也多有口舌,皇儿说是么?”
“母后说的是。”刘钦只得道,“只是——”
李氏开口之前,就知道他要搪塞自己,正等着他这句“只是”,不等他说完便又继续,“娘替你选了几个,都是年轻,而且对你极有用的。皇儿便是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国家之计做长久打算。”
她所说的,年轻自不待言,这所谓的“有用”,便是说这些都是重臣之女,纳入后宫,既是笼络,也是平衡。当年刘缵同东南大族厚相结纳,姻亲关系同样不可忽视,李氏老于权谋,从不做无用的事,刘钦不问也知,这人选自然是经了百般斟酌后的,决挑不出错处。
这道理刘钦自然不会不懂,只是……
“既然是母后为儿臣选的,自然没有不妥。”刘钦点点头道:“只是听闻最近解督病重,恐怕不起,江北防务将有变动。待此事了结,儿臣便仔细考虑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