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第3/3页)
“夏人第三策,臣以为当是趁此时机夺占山东全境,以连接东西,日后再以此地为后援,对我京城成覆压之势。因其对凤阳等地觊觎已久,天下皆知,此地又曾几经易手,解督死后,军权更迭,我朝廷不可能不对其进犯此处有所预备,夏人可能反而攻我不备之地,行此第三策,同样不可不虑。”
他得知夏人可能要来犯的消息,不比在场众人更早,但蒙刘钦召见之后,只略加思索,便接连抛出这三策,可说是洞察幽微,切中肯綮,设使夏廷重臣在此,恐怕也说不出更多。若非平日里便留心两国战事,又早已苦思过此事,绝不会马上便这般对答如流,直听得在场众人心惊不已,却又不能不暗暗点头,无一处可反驳。
刘钦也暗吃了一惊。他早知道周章于兵事上确有过人之处,却不想江北走一遭回来,竟和从前他所知的又如此不同。一时向他看去一眼,周章却也正从沙盘间抬头,忽地同他视线相对,赞许的话便没出口。
正默然间,陆宁远道:“周部堂所言甚是。臣以为荆鄂加兵之后,夏人除非举全国之兵与我会战,不然应当不会进犯此处,抑或只是仰攻。夏人初起战端,有观望试探之意,如元涅等老将应当不会马上投入战场,主帅当是狄庆或是呼延震二者之一。此二人皆与臣交过手,彼此相知,臣忝掌凤阳大营之后,私以为夏人避开我大军所在,取道山东,似是更有可能。”
说着,他取过插在河北的几面小旗,放在凤阳前面,“至于凤阳外围,定有夏人兵马调动,但恐怕是故作疑兵,欲让我不敢轻动。”又将两面旗插向山东,“山东之地,有半数已落入其手,只海数镇,久战以来,士卒困顿,夏人若取此地,便能对凤阳成夹击之势,下一步便是夺取全淮,于其而言,当是上策!”
他所说与周章可称是一脉相承,说是同一个人换了副喉咙也不为过。如此默契,又是当着刘钦的面,三人彼此瞧瞧,一时颇有几分诡异之感。刘钦右手在左手上轻轻一抚,“不日还会有消息传来,但夏人具体方略如何,当是绝密,恐难预知。依二卿之见,荆鄂当无虑了?”
“若不全面开战,夏人应当不会大举进犯荆襄。”周章将条件谨慎补充上。
刘钦思索片刻。如果是他,已坐拥天下之半,自然不是赌徒,不会在情况未明之下,一开始就大动干戈,想夏帝也是一般打算。看来防御的重点,应当是在淮东。他却没有马上表态,转而又问了旁人。
兵力布置乃重中之重,见事不明,预判错了这点,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就是因一战而亡国,也不是没有先例。就算不到这般地步,一战而败,也难免元气大伤,他这两年的努力怕是都要付诸东流。朝廷本就是偏安东南,败一阵,便弱一阵,恢复中原便更不可得,怎可等闲视之?
旁人不敢怠慢,天子驾前各抒己见,陆宁远只静静看着刘钦。比起平定刘骥叛乱和紧跟着同夏人的那一战时,此刻的刘钦要凝重、迟疑得多了。那曾经在写给他的信件里压抑不住的跃跃欲试消失无踪,现在在他眉宇间暗暗萦绕着的,却是若有若无的忧虑。
如何短短不到两年时间,便一至于此?社稷的重量,竟这般沉重。亿兆黎元,千里江山,好像只压在他一人肩上——但并非如此的。
等又一个人说完,不待旁人再说,陆宁远从椅子间站起,拱一拱手,“陛下,臣有一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