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第2/2页)

而陆宁远所部,当时因他行军太快而暂时搁在后面的凤阳大队军马,现由张大龙、俞涉等人暂领,各有驻防,正需一人统一号令,不然若是零零散散移动,恐被夏人逐一击破。

这人选原本自然是陆宁远,但因着种种原因,坏了之前的部署,他又被夏人隔绝了消息,再难指挥大军。当此之时,刘钦要么从朝廷再指派一员大将,要么将他们交于秦良弼统领,他却私心不愿如此。

须知军权交出容易,收回来难,朝廷上不能有两个解定方,他无意在朝中再培植起一个同陆宁远分庭抗礼的大将,将来出征时互不统属,自然也不会轻易开这个口子。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他自己亲征。

到这天为止,陆宁远同朝廷彻底断绝消息已经整整五日,刘钦虽然常常宽慰自己,旁人不知陆宁远用兵之能,他如何会不知?却也始终不曾真正宽心。

昨天晚上,他好容易睡着,却又夜半惊醒,亲征的念头猛跳进脑子里来,便如昏暗之中瞧见一线光亮,就着这念头想下去,竟有几分豁然开朗。

只是他自己也知道,现在不比自己还是东宫太子那时候了,现在他凡有举动,无不干系甚重,亲征恐怕没那么简单。

果然,将这念头说给几个亲近重臣知道,他们马上便入宫来了。

出乎刘钦意料,第一个求见他的竟然是徐熙。更让他意外的是,徐熙竟会反对。

这是一个聪明人,对朝中的事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与他无关的很少置喙。况且亲征之事,刘钦心意已决,不觉着自己会再更改,徐熙莫非看不出么?明知他不会回心转意,还来劝他,吃力不讨好,倒不像是他会干出来的事。

他压下性子,听徐熙道:“观夏人近来动向,必欲置陆帅于死地,当无可疑。陆帅乃我国之柱石,用兵如神,夏人当中见事明者,必能见此。如今他们不惜动用大军,只围住睢州这样小一座城池,推其之意,恐怕是要趁此机会为日后除一劲敌。”

放在平日,别人这样恭维陆宁远,刘钦纵然心情不豫,总也能为之缓颊。但现在他神色变也未变,眉头压着,显出几分平日少见的焦躁,没有接这话头。

徐熙便自己又道:“此时陛下如果亲征,恕臣直言……恐怕夏人决心更坚。那时陆帅想要脱身,怕是难上加难。”

刘钦一怔,这一点他之前倒没想过。

他将陆宁远看得越重、表现得越明显,夏人就越觉着自己做得对了,越放不过他去。那他该如何?坐视陆宁远被围,不闻不问么?催促熊文寿趁此时机挥师北上,收取山东?

刘钦定定神道:“我过江之时,不带太多人马,只带一部分京营卫戍。夏人见了,岂会不理?定要将我和陆宁远摆在两头掂掂重量。”

徐熙一惊:“陛下莫非是要以身为饵?”

刘钦不爱这个说辞,“只是一方面考虑而已。我到了江北,夏人定不会无动于衷,只要稍稍有所动作,就足够陆宁远给他自己解围了。江北诸将闻我亲至,也不至再有贻误军机之事。”

好半天时间,徐熙没再说话,只在心里暗暗吃惊。

夏人眼下的举动,明摆着是要把陆宁远攥死在手心里面,同时守株待兔,坐等着前去救他的人,谁去救他,谁便是落在陷阱里了。

平心而论,到了此种局面,为朝廷计、为大势计,应该是对陆宁远置之不理。便如下棋,一两个棋子到了死地,便不可顾惜,由着对方吃掉也就是了,不至于影响全局。兵马只需如常调度,等人死了,再好好追赠一番,也算朝廷忧恤,谁还能说什么?再说陆宁远也未必就会死。

若是换一个人,他必定这样劝刘钦。但被围的偏偏是陆宁远……徐熙知道他两人的关系,自然也就没有张这个口。

只是刘钦今日所言,实在超出他预料之外。他只知道刘钦要亲征,却不知他抱定的是将夏人吸引到自己这边的打算,一国之君,自处如此危地,是为了什么?

几年前宫变那夜,徐熙人虽然不在京里,对那时的情形却也有所耳闻。听说刘钦曾亲手砍下了皇兄的头,提在手上交给亲兵,让他们拿去平定衡阳王府。

此后杀了王府满门、连襁褓中的婴儿也没放过的人是他,如今为救一人,以天子之尊以身犯险的也是他。任他自问在看人一道上颇多心得,眼前这天子到底是何等人,他却实在有些摸不清了。

正默然间,宫人忽然低声通报,周章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