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第2/3页)
陆宁远死死盯着他,那双眼睛望之竟让人有几分心惊肉跳——以前他是这样的么?狄庆来不及细想,就见陆宁远在马上向他张开了弓。
那真是一把硬弓,目测有两石到两石半,隔着那么远,好像都能听见张开时“喀拉拉”的暗响。随后陆宁远一箭射来,紧跟着又射出第二两箭、第三箭。他一面在马上奔驰,一面连珠射箭,箭箭往狄庆脸上招呼,好像连喘口气的功夫都不给他留,又好像他自己也不用喘气。
狄庆全身披甲,连马也一般,而且都是重甲,不怕这种箭,中了也就中了,可陆宁远每一箭射出,都是找准他兜鍪、胸甲中间唯一裸露出来的面门招呼,眨眼间就射空了一整袋箭囊不说,他又是在马上飞驰,每一箭都从不同地方射来,狄庆的亲兵就是想要遮挡也拦不住,狄庆只有左挡右避,终于勉强尽数错开,却也多了几分狼狈,好容易有了喘息之机,抬头看时,却是陆宁远失手将那张弓拉得断了。
刚才有几箭打在狄庆胸前、手臂,落在身前的被胸甲挡住,打在手臂上的,因臂甲不及胸甲强韧,还是射得穿了,扎进皮肉里面。
能破狄庆臂甲的弓,少说也是两石半,世上能张开此弓的人怕都没有几个,谁知它竟被陆宁远折得断了。
狄庆来不及惊讶,就见陆宁远把两截断弓掷在地上,飞马向他奔来。
原来刚才他射箭之时,就已从狄庆军阵的东北处到了南边。那里是压阵的后军所在,也是距狄庆最近的地方,刚才狄庆只顾躲避,竟没注意,见陆宁远转瞬间便拉近距离,几乎快要逼到自己面前,本能地惊了一下,随后他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时候怕过和雍人短兵相接?呵退要去阻拦的旁人,自己挺刀迎了上去。
后来狄庆还是将陆宁远放脱,不是另有谋划,而是当真力不能及了。
相比于陆宁远之前给他的感觉,说他是用兵诡谲也好,夸他一声如风林火山也罢,总之都称得上是个兵家,今天再见,却像条疯了的狗,也不吠叫,只是不顾一切地龇牙咬人。
他只知道怎么对付人,可不知道怎么对付狗,更何况这狗咬得他当真痛楚,没过多时,他的盔甲前后就都插满了箭,受伤的左臂剧斗之下再抬不起来,右边臂甲更是被砍掉一半,里面的肉都翻了出来,马都死了三匹,裙甲上都是鲜血,有他的,也有他的亲兵的,还有陆宁远自己的。
最险的一刻,陆宁远竟然把手中刀向他面门掷来。
如今正在战团之中,犬牙交错,他和陆宁远虽然都有亲兵,可谁也护不住谁,这当口谁要是没了武器,马上便命悬一线,因此狄庆万没想到陆宁远竟会如此,一惊之下,虽然马上就躲,却还是被拿刀劈在脸上,登时削去块肉,隐约翻出两颗牙齿。
陆宁远却还没有转身就跑,或者赶紧再去寻把武器的意思,那时他的情态,竟好像要上前用手中的马鞭勒死他。
如今陆宁远突围出去已经有一会儿了,狄庆却还没有完全回神。
他已经看过自己脸上的惨状了,让人留下这一块在面门上,以他心性之骄傲,说是毕生之耻也不为过,可比起痛恨,现在仍震撼着他、将他冷冰冰浸在其中的仍是从开始交战时便缠上来的心惊之感。
有那么几个时候,他甚至疑心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虽说可能是和陆宁远同归于尽,可他是统率全国数十万兵马的元帅,难道他竟会死在这样几千个大头兵乱战的无名之地么?
现在陆宁远逃脱了,狄庆知道,不仅自己,前面的人一定也拦不住他。
可一时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惊魂甫定,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做,现在实在不是和陆宁远硬碰硬的良机。
他刚刚接到消息,也是验证他心中猜测的最后一个、也是最确切的一道——今天清晨,有车架秘密从亳州驶出,秦良弼大军没动,却分出些人,不声不响地开始向南拔营。
他放在那里的眼线亲眼所见,护送的主将虽然没打旗号,却是秦良弼本人无疑。
他一直等待的时机终于到了!狄庆顾不上清点伤亡,当即命令在鹿邑的驻军和曾图火速进兵,自己也带了些人,匆匆忙忙向亳州赶去。
另一旁,陆宁远同样也是在加紧赶路,只是马背上还载着一人,打横挂在马鞍上,被颠簸得上下直晃,直吐黄水。
陆宁远却不动恻隐之心,看他昏了,马蹄缓也不缓,只是在他身上使劲一捏,那人便又吃痛醒来,连醒来时的惨叫声却都虚弱了,陆宁远仍不理会,只是追问:“你刚才说什么?狄庆收到什么消息?”
那人正是郭介。
他实在是倒霉至极,稀里糊涂就做了这一战中两军唯一的一个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