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第3/3页)

他没说什么,把其他的问安表全都略过,也没看都有谁的名字,翻检几下,把奏事表拿到最上面。奏表当中,开头也都是些问安的词句,他同样略过了,只看了后面,其中一条让他心中一动——

各省来报,已经蛰伏有年的翟广趁他北上之机,竟然又现身了,动向不明,意图不明,人数却已探出大概。刘钦把手指放在上面,敲了一敲,暗暗惊道:八九万人!如何能有这么多?

马上他想到,新政以来,国库略实,但那是大面上的,不是各省各地都比之前好过。去年霜冻得早,有几个省都歉收了,今年开春之后又旱风大起,第一茬春粮眼见也没有着落。开战以来军费开支过剧,一些暂免部分省份今年赋税的奏章他看到了,思索数日,还是没允,只免了受灾最重的几个地方,没想到竟为此事做了预备。

翟广真是一把利剑,为政稍有错失,锋刃便压在了脖子上面。

至于他的实际人数,是真有这么多人,还是地方官员为着给丧师失地脱罪而故意夸大,如今尚且不明,还需派人进一步觇探,不宜早早定论。但不论结果如何,终究是心腹之患。

他一费思虑,胸口间烦闷便更甚,呼吸又重了起来,偏在这时,陆宁远把朱笔搁在他手边上。刘钦没回神,自己控制着放缓了呼吸,点点头,没有在意,也没去拿笔,更没注意陆宁远放下笔后去了哪里,却忽然脚上一凉,跟着又一热。他一惊回神,陆宁远坐在床尾,盘起左腿,把着他的脚腕,将他两脚揣在了肚子上面。

刘钦抽了抽,因为没什么力气,竟没抽出,又动了动,幅度不大,可陆宁远看他不愿,竟然也不放手。因为被刘钦无意中蹬到哪里,他脸上一白,又弯了弯腰,却没吭声,更没松手,反而是刘钦不敢再动。

他听说了陆宁远腰腹上受了伤,却不知道具体在哪,刚才看他仍有不适,怕再弄伤他,只好先让他抱着脚,维持着这个在他看来诡异至极的姿势问:“突然这是做什么?”

陆宁远道:“你的脚冷。”

刘钦答:“我不冷。”又收了收,仍没收回,不禁皱了眉头。

陆宁远沉默着,眼睛看着他,过会儿又低下来,落在他腿上。他像一泓冰冷的深潭,萦着若有若无的水汽,可他既没哭,也没流汗,不知道那水汽是从何而来。冷成这样,肚子倒是热乎乎的,比刘钦的脚热,要不是姿势奇怪,其实倒很熨帖。

“你脸色很差,去休息吧,晚点再来。”刘钦不想要熨帖。陆宁远身上的水汽更浓了,好像结成了雾,那两只垂下去的眸子也被遮掩着看不分明。

他张了张口,闭上,又张了张,最后低声道:“我不走。”

刘钦病后,睡不了一个整觉,都是囫囵睡上一两个时辰,就醒来做些事情,等累了再睡。每次睁眼,陆宁远好像都在,也都醒着,一见他醒来,就俯下身,离他近了,却又不靠得太近,问他哪里难受,问他想不想喝水。

刘钦不知道他这两天总共睡了多久,要他休息,他又不肯,如此作态,看来是有心愿未了。陆宁远到底想从他这儿拿到什么?谅解么?他明明已经说了和他无关。像从前一样的亲密吗?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同?还是非要看过他的伤口长什么样子,才算了却这桩心愿?

“靖方——”刘钦忽然开口,唤了他的表字。陆宁远低着头,两手却轻轻打了个哆嗦,眼睛跟着抬起。

刘钦还想说些什么,朱孝却在门口外边轻轻道:“陛下,有军情,现在让人进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