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第2/3页)
他接惯了锋刃,自己也身手了得,与陆宁远从前你好我好时还感觉不到,今日陆宁远将这样坦诚、甚至柔软的东西向他倾下,他才惊觉自己竟像第一次同人相爱,过往的经验没有半点可倚靠处,明知道陆宁远说完后两眼巴巴地看向自己,想听的并不是这个,却也实在茫然无措手处,当此之时,竟突感一阵难言的愧疚。
陆宁远对他这窘迫自然无从体察,听他停下来,轻轻问:“你还在怪我么?”握着刘钦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手心连着手指肚都有些潮湿。
“我不怪你,怪你做什么?”第不知多少次,刘钦闻言马上便否定了。
陆宁远摇头,定定地看他,就是这视线将刘钦定在原地,再逃避不得。
“我知道的。我该做什么,才能让你好一点?你心情一直不好,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钦万没想过,他这心思竟然会被人,尤其还是被陆宁远点破,一时间心中惊异倒是远胜其他。
在他面前,陆宁远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也是如此,在一起前如此,在一起后也是一般。就连吻他一下,陆宁远都要小心觑着他的神色,问他可不可以,他皱一下眉、摇一摇头,或者只是眼神偶一闪烁,就足够陆宁远偃旗息鼓地按军而退了。
从他有记忆来,他还从没被陆宁远拿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也难以想象,陆宁远竟会这样看他。这眼神是反驳、是笃定,甚至是不动声色的进逼,是想要从他心中抓住什么不放……陆宁远何时有了这般胆量?
“只要你能好一点……”两天的颠颠倒倒让陆宁远好像换了个人,对他这种人来说,现在几可说是口不择言了,“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这话时,他从神情到语气仍是小心翼翼的,却不是从前那种小心。刘钦张了张口,还没出声,陆宁远却低头吻上来。
那真是一个深深、长长的吻,刘钦病后心绪稍有波动,呼吸便觉不畅,因此躲了一躲,陆宁远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同他马上分开,含住他下面半片嘴唇退了片刻,便又吻上来,同他密不可分。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久到刘钦几乎已经忘了他方才开口时本来想说的话,只觉着心跳在胸腔里一声声敲得快了,陆宁远的呼吸声扑面传来,有些发抖,听着竟好像要哭了一样。
这种时候,他为什么会哭呢?
终于两人分开,刘钦向陆宁远看去,脸上没有泪水,原来刚才是他的错觉。
陆宁远像是知道他张口要说假话,便没给他出声的机会,最后倒也当真如他所愿,刘钦这次再看他的眼睛,说不出刚才原本要说的话了。
陆宁远轻轻抬起他的左手,那里因为久不活动,几根手指都微微发凉,用不会牵动他肩头伤处的力气,在他手上捏了一捏,“你想要我带兵出去,我就出发,有进展了就马上回来。你想我留在这里,我就把谋划告诉秦良弼,让他去做。”
这时无论刘钦同意哪头,似乎都是承认了陆宁远一直在问的“伤心”,他该怎么回答?
“你希望我去哪里?”陆宁远又问,神情认真至极,以至好像又带上了恳求。
在已经久远了的年少时光里,父亲好像一座岩石荦确的高山,总是沉默无声地巍然矗立着。母亲却远隔千里,只在远远寄来的一封封书信、一件件衣服上面模糊着面目。于是他从小就是一块小小的石头,远远的看着、默默地等着、暗暗的期待着、一动不动地逆来顺受着,任刘钦这只小雀自顾收翅落在他身上,又扑翅飞走。
石头能做得什么?
可他不想要这样,一日比一日更不想。不需任何人教授,只是因为他这念头实在太强,那被父亲遮掩起来,被重重山水阻隔开的浓赤的爱和柔软,冲破少年失怙失恃、又猝遭国变在他身上留下的坚硬,一点一点开始在他的胸中奔流。
他努力至极,想在身上开一个口子,让它们也流到刘钦身上。他这块石头,要长出手,将落在他身上的小雀轻轻抓住,要长出脚,把他带到刘钦同样坚硬的心门前面,打开道缝隙挤入进去。
他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是爱,如果刘钦不肯说,他就要自己想着办法,敲开缝隙,一点一点,直到把自己全都挤进去为止。
“当然是带兵出去,你守在城里,也施展不开。”终于刘钦道,他收了刚才的笑意,却不是显得冰冷,反而像是薄雾散去,现出真形,“呼延震已经在这儿,你把曾图的脑袋带回来,也算是为我出这一口气了。”
“好。”陆宁远应道,“那我收拾一下,明天就出发。”
刘钦心中不算平静,好像还有未说的话,犹豫片刻,抬眼就见陆宁远一瞬不瞬盯着自己,仿佛正期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