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第2/3页)

此时,柘城外,一连多日没再众人面前现身的狄庆终于召集来了众将帐前议事。

他脸上还粘着一块纱布,将伤口挡在后面。

他之前为陆宁远所伤,在军中不是什么秘密,现在脸上粘了一块东西,更颇为突兀,让人想不注意都难。可众将进帐之后,却没人敢在明里往他脸上投去一眼,只刻意错开视线,低下头或者看向别处,生怕眼睛乱瞄,触了狄庆的霉头。

从他们入主中原以来,还从没有一个高级将领,尤其还是狄庆这般皇亲国戚,被雍人打成这样的。狄庆脸上这块布,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耻辱,在场所有人见了,也都觉撂不下脸来。

况且狄庆生性高傲,脾气又不算好,想想都知道,他这会儿一定窝着一肚子火没处发,这当口谁要是胆敢乱瞧,那是嫌命长了。

狄庆把一封军报递给众人,出乎意料地,神色反而十分平静,“陆宁远有动静了,是往北走。议一议罢。”

众人连忙传看,但因为消息来得太早,还并不详细,陆宁远往北到底是去了哪里也还不明,军报上所写内容也没比狄庆口中说的多了几个字。

马上便有人道:“应当是声东击西,霍宓是他的老部下,他不可能看都不看。再说往北走有什么?亳州北面,商丘已经有重兵屯驻了,他还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攻城么?”

狄庆没有说话。自从伤后,他好像变得比之前寡言了些,更是隐约褪去了从前的暴躁之气,看得人反而愈加心中惴惴。

但葛逻禄帐前议事,说对说错从来无罪,马上又有别人道:“他是不是要和咱们争夺豫北,想先在北面找地方站住脚?”

“俺看不会!咱们和他交手还少么?俺看都统说得没错,他肯定是假装往北,骗咱们分散兵力,好给霍宓解围,俺看咱们就在柘城不动。”

“咱们不动,万一正遂了他的意咋办?”

“没错!他这么多天没动静,说不定憋着什么坏呢,万一不小心再中他的计,那不得让人笑死?”

众人七嘴八舌争论起来。

在雍人对狄庆军一连多日的平静提心吊胆的同时,其实夏人对陆宁远的杳无音信也颇感紧张。

乙里补战死,睢州、商丘乃至开封的相继失陷,如果还不能让他们认识陆宁远,那陆宁远往亳州突围那一役,也实在让人印象颇深,说是终身不忘也不为过。

在真正交手之前,这个雍人好像一只狡诈的狐狸,你永远不知他下一刻要做什么,又好像自己无论怎么做,永远都落后一步,处处遂他的愿。到后来甚至一听说要同他对敌,他们就忍不住暗暗提起心来,说不出到底担忧什么,但就是不安。

可最后一次交手,陆宁远给人的感觉,又将之前的印象全都推翻了。他如狼似虎,似疯似癫,全没有之前给人的狡诈沉鸷之感,反而就像要吃人的猛兽直直朝你扑来。

那天的场景太可怕了,哪怕是他们这些杀惯了人、甚至以杀人为乐,平时更是以此为豪的身经百战的老军头,一生中也从没见过那样的场面。

那天狄庆身上铠甲扎透了箭,给他扎得简直像是只刺猬,那箭十之八九都是陆宁远一个人射的,他在马上奔驰,拉断张弓就换上一把,射空了箭就抢个箭囊,后来更是逮住机会冲到狄庆面前。

他看着好像是奔着杀死狄庆、自己也不活了的念头来的,轻而无备,当时除去狄庆本人之外,附近的将领、千户许多人看陆宁远竟然冲入阵中,又冲得这么深,好像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都想趁机取了他的性命,但最后不知为何,没有一人成功。

哪怕他们中的许多人自问在战场上也毫不惧死,打起仗来不要命,但他们的不要命和陆宁远的不要命似乎还不一样。那时他们看陆宁远,心中都有同一个念头:如果不是拿刀拿剑杀伤更快,他冲上来是真要吃人的,是真的拿牙去咬,拿嘴去撕。

好不容易把他打伤,以为能制住他,谁知反而激得他凶性大发。士气一堕,从那时起,这仗就已经没得打了,后来放陆宁远以那一点人马穿过他们直奔亳州,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再后来,陆宁远进到亳州城里,从那之后就没了消息。他静悄悄的,一天、两天过去,谁也拿不准他要做出什么事来,一天比一天猜疑更深。

狄庆没有再在亳州附近死磕,除去别的考虑之外,陆宁远便是一个重要原因。现在他忽然又有了动静,众人如何能不慎重?当下便细细推演起来。

然而此时的陆宁远也只不过是刚刚出城而已,动向、预谋还什么都看不出来。众人吵了半晌,莫衷一是,狄庆忽然问:“曾图到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