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第2/3页)
周章远远看见叛军已经开始搭起炮台,就已经心知不好,极力想要突围,可往东北角、东南角薄弱处厮杀过去,仍然脱不得身。
麾下士卒拚死抵抗,凭的就是那一口气,可一连被挡回,那一口气也就短了,渐渐地起了混乱。
李琦把头盔扔在地上,骂道:“打了这么久,他娘的没个人来!都在那站在岸上观船翻!”气愤之下,满面通红胡子都奓开了。
周章喊劈了嗓子,无心理会,见叛军炮台架成,大声叫道:“先散开!”
炮声咚地砸下,一霎时尘土飞扬,落地便炸开一团大火。还不等浓烟稍散,第二炮、第三炮接连而下,皆是向着周章所在的中枢而去。
天与地在这火炮之威下一阵一阵震颤,郎川河水在炮火中奔涌愈急,竟至于应着炮声阵阵咆哮。
进攻的翟广军将士在火炮的落点之外,附近的官军同他们厮杀正烈,全然没法回头去看一眼。炮声震得人双耳轰鸣,除了隆隆之声外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埋头拼杀。
发炮已毕,炮管让火烧得通红,只能稍歇,翟广想要缩小伤亡,下令士卒暂缓进攻,远远观望着浓烟之下周章等人的情状。
北风扯着硝石味儿的浓烟半遮半掩地让出后面的官军来,激起的土灰太大,四处火又烧着,看不见周章在哪,却可见炮火中心已经没了活人。
翟广打个手势,旁边士兵迅速扬起红旗,留在旁边的预备队便向着官军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官兵死伤太大,有的营里已是静悄悄一片找不见一个活人,翟广军没费多久就直逼周章大旗所在。可就在这时,他们原本以为已经被震死的官兵忽然从地上跃起,一瞬间就将放松了心情的翟广军打头士兵杀倒一片。
翟广这才看清,周章居然没死,半边脸上都是鲜血,可血却不是他的。是他旁边那个将领,临难时挡在了他身上,拿身体掩护住他,竟在这乱炮之中救下他的性命。
见了眼前之景,翟广既叹息,又敬重,更恼怒,知道这是周章困兽之斗,也是他的最后一击,便令士卒向着他四面合围而上。
既然周章不肯活,那就他给予他最大的敬重,让他临阵而死,不以俘虏而凌辱之。
外围的官兵深陷战团,无法抽身,在远处几十里外的地方驻扎的数支官兵也没敢支援,周章身边已经只剩下几十个士兵,但不知为何,各个对他都格外忠心,死到临头也没有投降之意,只护在他身前死战。
但没有用,强弱之势相去太远,并非决心下定就能如愿。
周章身前的官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了,到最后只剩下四五个人,在他身前,背对着他围了一圈。
周章曾被翟广救下一次,不论如何不愿再落于敌手,见大势已去,只有横剑颈上,猛然一挥。
却忽然,天外飞来一支利箭,最前面的叛军一声没吭,扑地便死,周章愕然顿住了手,同不远处的翟广一样,转头向同一个方向看去。
在两人的视线尽头,一面大旗高高扬起,如同张开的羽翼,这样远的距离,仿佛都能听见风扑在上面的猎猎之声,上面绣着一个“陆”字。
它来得好快,还没等看清它下面的人,那面旗已经翻过几座土坡,一眨眼到了两军阵中来了。
一时间,也不知来人究竟有多少,翟广军的士兵便纷纷人头落地。他们只知道敌人从什么方向来,却不知是什么人,挺身迎敌,可是在阵阵骑兵冲击之下,几无还手之力,仿佛只是任其宰割。
翟广站在高处,却看得清楚,这是一支官军骑兵,看马匹、看盔甲、看阵型、看士卒脸上的肃穆之气,就知道与之前的官兵不可同日而语。
不需要看那面旗子,他知道来人是谁了,可为何他竟来得这么快,为什么自己没探听到半点消息——难道他这一路未歇,竟赶在了自己的斥候前面!
顾不得多想,他连忙整顿阵型迎敌。
他的骑兵原本置于一侧,只在刚开始冲击周章军阵时用过,后来发炮以后,就让他们退到一旁候令,见陆宁远以千余骑兵杀来,忙令骑兵迎上,同时让步兵迅速列阵迎敌。
可是太晚了。陆宁远来得太快,同几年前两人初见时那样,甚至比那时更甚,他像一把刀子拦腰割来,所过之处,无不应声而断,奔马直驱,纵横决荡,便如疾风一卷秋萚,摧败他的精兵,竟好像摧枯拉朽。
这是怎么回事?
骑兵拦不住他,后面的步兵阵型刚一结成就被冲垮,这分明是轻骑,可是却像重甲兵那样所向无前,见者辟易。在他面前,自己那原本势如破竹的兵马反而变成了被刀劈中的竹子,节节贯开。
翟广知道,不能再这样了,再这样下去,整支兵马都要冲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