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第3/4页)

谢怀瑾清淡地说:“烛一,还是没有知觉。”

烛一忙说:“徐大夫说了,还是有机会康复的。”

谢怀瑾停了一瞬,烛一忙着为他处理腿上的血,他看着烛一,轻声问:“烛一,我是不是很怪异?”

烛一怔了一下,其实一开始没有明白公子在说什么。

但联想到腿的事情,烛一忙摇头:“没有。”

谢怀瑾却好似不需要烛一的回答,他只轻声说:“从前姨母总说我是一个怪物。”

烛一不能置喙。

幸好,谢怀瑾也不需要烛一的回答。

他只是看着盛午炙热的光,眼眸缓缓下垂。

他好似应该感谢辞盈的“什么都不在乎”,辞盈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爱人,不在乎他对她伤害的过去,不在乎他重病的身体和残疾的腿,也不在意他能否......人道。

想到这两个字谢怀瑾都有些想吐,但想到辞盈,他又能短暂地咽下去。

就因为辞盈是一个很好的爱人,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是比盛午的阳光还纯粹的光亮,所以他无声的凝视着自己。

凭什么?

谢怀瑾,你凭什么呢?

一个怪物,一个身体随时会生病的残废,一个不能人道的废物,凭什么这么被辞盈包容呢?

是,是包容。

是辞盈自上而下将他照亮,而他睁开眼,就能看见自己的不堪。

他死死拉着辞盈不愿意放手的丑陋嘴脸。

容颜终会老去,终有一日,辞盈也会不再喜欢他这张脸。

彼时他要如何?

眷恋,欲望,自毁的意识交缠,有些陌生的情绪没人能告诉谢怀瑾是什么,他自小天之骄子的一生未受过如此缓长的挫败,他自卑于自己的爱人。

他望着未来,只能看见不堪的过去。

那些由爱欲织成的网,将他的灵魂死死困住,他看着手中的春宫图,脑海里只有汹涌的海啸,将他的一切,肉身乃至于灵魂全部湮没。

哪怕辞盈一次次说她不在意。

原来爱人眼中的心疼也是利刃。

可你如果问谢怀瑾他要什么,他怔然许久又只能说出“辞盈”的名字。

......

好像成为了一个怪异的恶性循环。

很久以前,谢怀瑾将自己套进一个美好温柔的壳子。

将死时,谢怀瑾劝服自己放开辞盈的手,他做了一系列缜密的计划,安排好了他去世以后辞盈在世间的一切,那间隔愈来愈长的信亦是其中一环。

他很平静地在赴死,哪怕甚至不能同辞盈告别。

可辞盈来了......

辞盈说他要活着,辞盈说他不能死,辞盈说爱他。

她一次次拉住他的手,将他的生命线一点点延长。

他从茫然到无措到惊喜到惶然,他开始在心中祈求老天的眷顾,努力地吃药治病,惊险万分地将一切都熬了过来。

好像终于好了......

好像,终于好了。

他好似能这样和辞盈相守。

......嗯。

他残废的身体,残缺的灵魂,沐浴着爱人的包容。

谢怀瑾歉疚,感恩,却又眼泪不住落下。

他困住了自己的爱人。

于是在辞盈一次次说自己不在意的时候,谢怀瑾想,怎么会不在意呢?辞盈对他的爱能在漫长的岁月中消耗多久......

能消耗到他死的那一天吗?

艰难求生的人竟有一日会觉得死亡漫长。

书房里,烛一看着沉默的谢怀瑾,轻声问:“需要我去请夫人回来吗?”

青年摇头,看向自己的腿。

嗯,甚至他都不方便出府去寻人。

“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谢怀瑾说。

烛一想说什么,却见青年已经推着轮椅去了暗室。

屏风后,青年的身影单薄,带着无言的沉默。

......

辞盈出府后寻了一间茶馆,去了二楼的包间,小二送上茶,辞盈饮了一口,脑子才从晕眩中回过神。

怒气让她整个人有些僵硬,滚烫的茶水烫着舌头都有些感觉不到。

等感觉到时,舌头已经失去了知觉。

好似一切反应都是滞后的,许久之后,辞盈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她握着茶杯的手有些僵硬,却又在心中说。

又不是她的错。

反正这一次谢怀瑾不亲自来哄她,她不会回去的。

辞盈又添了一句,哄一次也不行。

至于几次?

辞盈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因为一整个下午,她不仅没有见到谢怀瑾,甚至连烛一烛二都没有见到。

真的生气和较真好像是从这时候开始的,辞盈很清楚自己后面有谢家的尾巴,她一个下午都没有离开茶楼,谢怀瑾不可能不知道她在哪。

辞盈的委屈几乎要蔓出来,甚至有些想回去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