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7/8页)
他闭上眼,连看都没有看她,“这样不耽误你伸腿。”
识迷道:“我也没有那么大开大合,这床足有一丈宽,你随意些,不用那么拘谨。”
她看见他蹙起了眉,抬手抚触自己的额头,轻声道:“两口酒……闹头疼……”说罢迟缓地侧过身来,与她大眼瞪小眼,“你要我这样躺着?”
她咧嘴笑了,“就这样,颇有惺惺相惜之感。”边说边伸手摸摸他的前胸,“你别见怪,我好像习惯了。”
这回他的脸没发白,而是红起来,愠声道:“女郎应该管住自己的手。”
识迷一本正经道:“手的用处无外乎这些,管它干什么?你要我相帮的时候,自己都会脱了送到我面前,现在我闲着也是闲着,你却不自在起来,真有趣。”
所以这是多荒诞的一场婚姻,掺杂了各种复杂的情绪。她像不守规矩的市井之徒,在这等级森严的九章府纵情放肆,而太师作为中都的当权者,除了忍让,目前别无他法。
无奈又屈辱,他只得重新闭上眼睛。只听她细碎地说着:“怎么未见有人来闹洞房?”
他不答,在她快以为他睡着的时候,曼声道:“人多眼杂,我让内赞拦阻了。”
识迷多少有些遗憾,“不给看,怎么让那些人知道我是你的夫人?”
紧闭的眼,此时睁开了一道缝,“你为何一定要人知道你是谁?”
“因为这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身份啊。人活于世,不都得有个来历吗。有了这层身份,就不用担心别人怀疑我是伪人了。”她说着,缓缓眨动眼睛,“你不也是。正因为你是当朝太师,除了那个下毒的人,没人会质疑你,为什么忽然痊愈。”
他沉默了片刻,又问她:“偃师现在哪里?还在离人巷吗?”
识迷道:“今早已经走了。又不用他来证婚,他自有他的去处。不过你别担心,时候到了,他自会派偃人来见我。”
“你与偃师,关系如此牢靠吗?”
她似乎昏昏欲睡了,咕哝道:“我们要他续命,他不也要你保他周全吗。彼此互相需要,比关系牢靠有用多了……哎呀不说了,我困了,睡觉。”
她是说睡就能睡着的,后来果然没有声息了。但这宽大的婚床,简直就像一块跑马场,睡在小小的车舆内时,她还算文静老实,一旦没了边界,她就开始满床打滚。明明空间很大,她偏要挤过来,挤得你无处可睡,挤得你掉下床去。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了,及到第二日一早,晨光透过窗纱照进来,睁开眼时,才确认自己的确只占据了尺来宽的一道。她的脚板蹬着他的小腿,他觉得浑身都疼,像挨了一夜毒打一般。
越过她,他看见浩如云海的床榻,再回头看,自己的身体如同横亘在悬崖边上,差一点就要掉下去了。
他不悦地推她,她终于睁开惺忪的眼,喃喃问:“干什么?要吃晨食了吗?”
他示意她左右看,她坐起身“哦”了声,拽过他的一条胳膊,蛮狠地把他拖到了大床的正中央。
他已经无话可说了,最近常觉得语窒,朝堂之外也产生了极深的无力感。
识迷尴尬地微笑,“我平常不这样,许是昨天太累了,梦里都在忙,来来回回跑了一整夜。”
所以他的腰上和腿上都要起淤青了,要不是昨晚那两杯交杯酒的缘故,他就算昏迷着,也该爬到外寝去。
“再补一觉吧。”她笑得很温柔,“官员不是有婚假吗,你向白玉京告假了吧?”
还没等他回答,门外突然传来参官的嗓音,小心翼翼地回禀:“主君,龙城中有赏赐到,请主君与女君接赏谢恩。”
这下没办法,不起也得起了。陆悯坐定身,上下打量自己,再审视一遍她,见各自都妥当,方才发话让门外等候的人进来。
内赞和内侍得令,鱼贯而入,伺候他们洗漱更衣。识迷的头发被梳成盘髻,妆点上了繁复的首饰,
又穿上了厚重的礼衣。门外的染典和艳典几度想入内,结果硬给挤出了人堆,站在门前直呼女君。
识迷摆摆手,让她们先回避,大场面需要精雕细琢,这种活计不光她们,连自己都做不了。
好不容易捣鼓完,旋即被搀扶着去了正堂。那是九章府用以举行大典的地方,满室的琉璃砖打磨得光亮如镜,鞋底踩踏过去,恍如走过了汪洋。
陆悯携着她的手,引领她向上叩拜。原本她是很不屑的,但见托盘里堆叠着大量的金银,也就勉强向钱低头了。
燕朝皇帝因顾念太师立国有功,赏赐实物之外,另给新夫人加封了崂阴郡夫人的封号。以太师故里全郡作为对夫人的供养,可说是十分的抬举与成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