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春风再逢(第2/3页)

可他的神色却丝毫未变,安然到了极点。

苦到深处,他伸手从枕下摸出那个剪纸小猫来。

正着看看,反着看看,拿远了打量,拿近了端详,用那过于圆润的小猫剪纸跟自己玩了一会儿。

许久,才朝帐外说道:“我把药丸咬破了,苦。”

颜浣月刚将头发梳好,正对镜揉了揉略有些泛青的眼圈,闻言说道:

“这么久了,你当猫逮耗子玩吗?喂到嘴的丹药不吞自然要吃苦,蜜饯没了吗?”

裴暄之目光有些飘远,指尖轻轻点了点小猫剪纸,它便轻盈地盘旋在他指尖上,缓缓往空中飞去。

不吞就要吃苦……

可总也舍不得,抿来抿去,觉得苦也甘愿,至少还有些滋味让他咂摸。

不至于连一点资格都不给他,让他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上次你给我买蜜饯,还是在我病重受伤的时候,早就没有了,就算放到今天,也早坏了。”

颜浣月并不算喜欢吃甜食,若不是此前裴暄之因为喝药太苦太冲吐了几回,她也想不到去买蜜饯之类的东西。

这会儿翻遍了藏宝囊才找出了一颗糖,好像是在天倾城姜大公子的宴席上随手装到藏宝囊里的。

她倒了一杯水,拿着糖掀开帷帐。

在空中毫无目的打着转转的小猫剪纸似是被惊吓到了一般,忽悠悠地落到裴暄之左眼上。

他眨了一下眼睛,长睫又将小猫掀开,滑落到他鬓边。

裴暄之一双水洗过一般清澈明净的眼眸看过来,颜浣月说道:

“苦了喝些水,我还有一颗糖给你,原本是姜大公子宴席上的,用松子和绵糖制的,或许不是很甜,但大约能让你好受些。”

裴暄之依言爬起来接过水,伸出手,手心里便被放了一颗糖。

颜浣月转身绑着腰间细细的赤色飘带,言道:“我一会儿去街上再那一些蜜饯和点心备着就是了,不过总吃那些也不好,你怎么才愿意多吃点东西呢?”

裴暄之透过帷帐的缝隙,看着她用赤色飘带勒住的腰身,眸光颤了颤,忍不住随着她的身影四处流转。

等她负手转过身来时,他又径自收回目光,藏在帷帐中。

低头抿了一口杯中温水,语调淡淡地说道:“我知晓了,往后会改的。”

颜浣月说道:“裴师弟,你再睡会儿吧,天还早呢。”

裴暄之将糖含在口中。

他其实并不怕苦,只是身体承受不住。

幼年病重时陆夫人难给他抓几副药,他都很努力地喝得干干净净,可喝完总是会吐。

陆夫人说他天生贱骨头,死不下,活不旺,看着就晦气,

家里新生的狗崽子都比他像模像样。

可颜师姐说苦了要拿甜的压一压,于是他上次风寒时,几乎把前十几年的蜜饯都补了回来,她喂的药,他也从没吐过。

裴暄之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扪心自问道:“她待你分明已经很好了,可你还想要多少?还想要多少……”

“颜道友!好巧,你们用饭了吗?”

颜浣月刚一推开窗,云若良就提着食盒从窗边经过。

一见她,云若良便立即停住脚步,扬了扬手中的食盒,一脸热切开朗地说道:

“颜道友,这是云丝软糕、小菜和热粥,权当当日道友舍我丹药锦席的报偿,当然,这点自然不够,余的暂且歉着,等有机会了,都报偿道友。”

颜浣月说道:“多谢,不必了。”

云若良躬身将手中的食盒放到南窗窗沿上,转而退出几步,站到檐外的细雨中,身背长剑,潇洒恣意地挥了挥手,说道:

“春风已末,在下还要赶春北去,若有缘分,希望还能与道友重逢于寻道途中,天道恒常,愿道友长安。”

说罢也不管颜浣月作何反应,直接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到院门中,往客栈前堂中走去。

床边一阵响动。

颜浣月侧首看去。

见裴暄之穿着一身素白寝衣,阴沉着脸攥着杯子下床来,几步到南窗边,一把提起沿上的食盒就要往外走。

颜浣月搂着他的腰将他拦下,夺了他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说道:“别追了,下雨呢,若是不喜欢,稍后给店家收了便是。”

裴暄之也不反抗她,冷冷清清地立在桌边,问道:“那你喜欢吗?”

颜浣月说道:“谈不上吧,窗边还吹着风,你不穿外衣跑下来做什么?”

裴暄之垂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噙着凉风说道:“他会留在半路,理由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或者是帮了别人什么忙,他还会想方设法欠你东西,甚至让你欠他的,他欠你,你欠他,来来回回,谁也算不清的帐……”

颜浣月招来外衣披在他身上,踮脚扯了扯他的衣襟帮忙整理了一下,仰头笑意盈盈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