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18/33页)

李益笑道:“岳父大人不会真当是受罪吧!”

卢方居然红了眼圈,叹了口气,声音有点哽咽地道:“说真个的,以前我节度河西,权重一方,眼前身边,都是些唯唯应是的人,即使到了长安,每日朝君,也是备受宠敬,奏对领谕,都是客客气气。只有这丫头说话,有时没上没下,却是我唯一的安慰,我还真舍不得把她嫁出去!”

卢闰英也感动地道:“爹!您别这么说,十郎虽在郑州,也是暂时的,何况两地相去不远,我要回来,不过两三天的路程,随时都可以来省视二位老人家的,何况十郎三年代署期满后,一定会调京就任,不又是天天见面了吗?”

卢方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只是十几年下来,已成了习惯,那怕是一天小别,我也是心悬两地的!”

雅萍见他颇有伤感之意,连忙上前道:“老爷!外面的早点早已开上桌了,您请去用膳吧,那肥肉一凉就腻了。”

卢方这才移步外行,口中叹道:“要不是今天还得跟王阁老商讨一下最后的步骤,我真想告假一天,不去上朝了人官做得越大,身体越不自由,唉!铁甲将军夜渡关,廷臣侍朝漏未残,日高山僧卧未起,看来名利不如闲。浮沉宦海三十年,今天却是我最想清闲的一天,但可憾的是连浮生偷闲半日的自由都没有!”

李益笑道:“岳父,王阁老夫人七十寿诞,也算是长安一件大事,圣上尤喜点缀升平,而朝中又没有重大事故,今天早朝一定会很快,大家应个卯,然后就散班,俾便朝臣前往祝贺,您去一去,很快就可以回家的!”

卢方道:“这我知道,但就怕他们捉住我,商量什么步骤,这些人拿此事当作大事在进行呢。”

李益道:“您根本不必理他们,事实上人多嘴杂,反而会出漏子,小婿已经设想周全,叫他们照着做好了。”

“就怕他们不放心。”

“那就乾脆作罢,这件事重在行之于自然,如果事前一再聚晤,反而会引起猜疑,大人去了交代王阁老几件事就走,千万别跟他们多说,太尊重他们的意见,反倒显得大人没主见了。大人在中书入阁已是定局,趁这个机会正是树立权威之时,当机立断,才显得大人的魄力,以后有事,他们自会多尊重大人的意见,不再叫他们摆布。”

卢方想想道:“对!就是这么着,连谈了两天,问题反而越谈越多,瞻前顾后,到底还没一个结果。”

李益笑道:“要想放手做,又怕惹事,这正是他们的通病,其实这件事很简单,只是要他们打打边鼓,凑着说几句话而已;真正的责任都在小婿身上,成则对他们有利,不成,与他们也没有多大关碍,原来不需要他们参加多少意见的。”

卢闰英道:“爹!十郎的话很对,您以前遇事都能果断自决。内调京都后,反而变得犹豫了!”

卢方叹道:“以前我只是节度一地,好恶自任,纵有错失,也不过是一地受影响,现在却是经略天下,尤其中书省职掌政令法度之制定,责任是何等重大,故而不敢草草。”

卢闰英一笑道:“可是您商量的对象却都不是您职责范围之内的人。”

“那当然,中书制令后,尚须门下省审议,再交代尚书省执行,所以必须事先协调好。

“这就是说,您的决定并不能影响到天下安危。”

“这是孩子话,三司并立,原就是互为监督制衡之意,俾能集思广益之功,以免大权倾于一人,得失因之于个人……”

“我一点都没说错,您既然了解到三省分立之精义,就该克尽所责,尽到你本身的力量,才不负朝廷倚重之意,可是您事事迁就别人,一定要等人同意了才做,那不是变成只有门下尚书二省了?”

卢方被问住了,李益笑道:“岳父,英妹的话不无道理,三司分立,虽云职权并重,但现下相权似乎偏重于尚书一省了,其故非他,就是门下中书太过迁就尚书的缘故,其实这是本末倒置了。”

“尚书省下置六部,是真正负责推行政令的,当然要尊重他们的意见。”

“不错,但事有先后,本末,以事权而言,当以中书为首,因为中书为立法之始,一令既出,只要立意正确,您就不必去管别人的意见,细则容或有未尽之处,自有门下为之审议,等中书门下两省决议后,才交付尚书执行,如果行不通,则是尚书省未尽所职。现在大人等事事先要去征询尚书省的同意,则无异心为体役,不是本末倒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