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八十年代的算命江湖(第2/19页)

“呵呵呵呵。先生已了脱生死。如果世人都如先生这般洒脱,这个世界上就没这么多痛苦了。”

祖爷想求的这套盲师口诀,叫“马倒禄斜”。术数界的人都知道,但从没人见过。

历史走到1980年代,易学界又开始活跃起来,一些人又开始打《马倒禄斜口诀》的主意,因为他们发现学了很多算命术都不太实用,参加了诸多学习班,花了好多钱,东奔西走拜了好多师父,结果还是算不准。

学术界管八十年代的易学中兴叫作“易学热”。在“文革”刚刚结束的大环境下,有关易学的研究还是以学术研究为主,至于术数预测,不敢明目张胆地拿到桌面上来谈。

后来,随着改革的步伐进一步加快,一些人敢于踏入易学禁区了,开始研究算命。但“算命”这个词太敏感,太迷信,而且不太好听,于是“预测”这个词就派上用场了,算命学摇身一变成了预测学。更有文雅之人发明了更为雅致的说法——人体信息学。

这和当时的社会环境有很大关系。大陆改革开放后,港台的一些思想学说开始影响内地。过去的几十年,我们一直在搞运动,港台却没停下学术研究的步伐,当年一些学术人才跟随蒋介石跑到台湾香港,在相对宽松的政治氛围中,对国学做了一些开拓性的研究。

国学,就是儒释道。这些东西,大陆在一段时期内冷却了。所以造成了一种影响至今的假象:中华文化的根在台湾。

这其实是一种误解,原因就是刚从“文革”走过来的大陆人在迷失十年后突然有了一种文化空白的感觉,而此刻的港台却十分火爆,那里的学者可以自由地解读《论语》《金刚经》《道德经》,甚至可以明目张胆地算命,看风水。

文化断层的大陆人瞬间觉得开眼界了——大师都在台湾。

直到1990年代末,这种误解才慢慢冰释。人们逐渐发现,大陆的学者并不比港台差,只不过他们更为低调,或许太多的磨难让他们更加谨慎,低调。学术是脑子里的东西,即便十年禁锢,这些知识还是有效地延续了下来。随着改革的深入,国学不再是讳莫如深,而要大力继承和弘扬,很快,大陆进入国学发展的文化井喷期。

至此,天下华人才看明白,原来中华文化的根从未断过,台湾有,大陆更有,两岸一脉,炎黄一家,这才叫中华文明。

海峡两岸关于文化的继承,也是精华和糟粕并存。

正统的佛学、儒学、道学的解读和研究,是积极而可贵的,这都是比黄金还珍贵的东西,扔了它们,中国人只剩下黄皮肤和黑眼睛;而算命迷信这一套,实在不该再次泛滥。

大陆改革开放的大门打开后,港台的一些术士也嗅到了这个气息,纷纷来大陆捞金。

可怜大陆的暴发户,根本分不清真假,一见到西服革履、讲着蹩脚普通话的港台大师就敬佩得不得了:“大师,给我看看风水!“大师给我改改大运!”“大师给我们公司起个吉利的名字!”

这些人永远看不到,港台有些所谓的大师,表面上风风光光,背地里却偷偷跑到大陆的某一个村庄,向一些大陆的算命先生请教学问。

人们更不知道,中国曾经有个祖爷,他一生都致力算命,最后却反对算命。

当易学在八十年代开始发酵时,我们这些“江相派”的老混混们就有一种预感,又有一批骗子要粉墨登场了。历史总是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同样的悲剧,有人哭,就有人笑,竖起阴阳旗,自有算命人。小打小闹无所谓,当作一种游戏也无所谓,可一旦闹大了,比如闹出人命,涉嫌诈骗,甚至发展成邪教,政府就要出手了。

很多小说和电视剧看多了或者民间故事听多了的青年,此刻更是跃跃欲试,发誓献身易学事业。他们想致力于易学研究,却不料一开始就走错了路,易学不等于术数,更不等于迷信,他们所谓的易学不是易理,而是算卦。他们疯狂地购买地摊资料,饥不择食地参加各种学习班,四处拜师学艺,妄想成为世外高人。

就这样,“文革”后第一支算命大军出现了。

这些人在术数的领域里摸爬滚打几年后,一些人混出来了,绝大多数人却做了炮灰,荒废了青春一事无成,但依旧不死心,总认为自己没学到真东西,于是尝遍了各种明眼人教的预测术后,他们开始转向术数最后一个角落:盲派。

1985年,72岁的盲师龙凤收了一个徒弟,叫周玉郎。

此人不是瞎子,却装作瞎子。从北方过来的,在龙凤门前跪了三天,最终取得了龙凤的同情。

他说他自幼双眼失明,父母死得早,他跟叔婶过,但叔婶对他不好,他想独立生活,慕名前来拜师,请老师傅给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