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第2/2页)

“真是老天有眼……唔!”孙姓士人刚开口,便被同伴死死捂住嘴。

他的同伴已经煞白了脸,压低声音:“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今早街上又出现了五具尸体,昨夜于主簿全家一十六口全部下狱……这几日可死了不少人了。”

邺城的天,一夜之间就变了。先前治安极好的邺城治安就仿佛瘫痪了一般,到处都是“贼匪”。

蒙面的人深更半夜成群结队踹开朱门,火把扔进书房,昔日高谈阔论的名士被拖到街上,腿骨断裂声混着“报仇”的怒吼,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是兵?是匪?

谁都心知肚明。

晨曦微露时,青石板上总会多几具衣冠楚楚的尸体,仿佛示威一样大大咧咧摆在士人时常路过的街上。

收敛尸体的衙役也姗姗来迟,非要等到日上三竿,来往之人都看见尸体之后才去收尸。

“诸位在此做甚?”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众人一抖,待看清是张抚,才长舒口气。张抚也不客套,径自落座,唤来两坛清酒。

酒帘刚垂下,孙姓士人便急不可耐:“张兄消息灵通,可知那位近况?”

“哎,说是命保住了,人还没醒。州牧府正打算张贴告示,悬赏那些刺客的线索。”张抚压低声音,“此事你们可别往外说。”

众人齐齐点头如捣蒜。

“不是已经抓了那么多人了?还要张贴告示悬赏?”有人不解问。

张抚打了个寒颤,声音压得更低:“此事牵扯巨大,不仅在邺城之内。听说那些刺客是从南而来,跋涉千里,其中有多少人给了他们方便还是未知之数。”

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面色惨白。

跋涉千里?这其中会涉及多少世家大族?而且牵扯的范围界定是大是小?

直接参与其中才算谋逆,还是知而不报也算从犯?

“不知者也有罪?”孙姓士人忍不住出声抱怨,“咱们各个家大业大,族中有人偷偷掺和此事,咱们也管不住啊。”

话音落下,他顿觉失言,讪讪打住。其他人正处在震惊中,也没人在意他的失言。

张抚轻轻挪开了眼神。

酒席匆匆散场。

张抚走出酒肆,脚步一转,径直折返州牧府。刚踏入厅门,便听见何赞躺在竹席上破口大骂:

“天杀的反贼!连昭王这等明主都敢行刺……”

何赞抹了把汗,一张油光水滑的脸涨得通红,眉毛拧成倒八字,眼睛里像烧着两团火:“合该千刀万剐!”

前途没了。

家底都拿去给逆子读书了,陈昭要真有个三长两短,逆子的前途也没了。

他还卖了几百亩祖田,在昭明书院外置办了一个铺子,生意欣欣向荣。啪嗒一下也没了。

何赞已经没有心思处理公务了,他烧红了眼,如今除了竖起耳朵举报可疑故交,就是来找张抚哭诉发泄。

张抚十分理解何赞的心情。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的子孙加上亲戚朋友的子孙后人都在昭明书院读书。陈昭出了事,昭明书院肯定是办不下去,子孙的前途也一片黯淡……到了他这个年纪,自己的前途已经不重要,子孙能兴旺才是重中之重。

张抚难得恨恨咬牙。

“我得去举报,那个姓孙的心里绝对有鬼。”张抚定了定神,下定了决心。

凶神恶煞的昭明军士卒再次出动,半日内便将孙家全家连带鸡犬一共七十二口全部压入大牢。

贾诩亲自审问。

“主谋是刘表,还有两个刺客是扬州吴郡长史许贡养的门客。”贾诩缓步迈出大牢,阴冷的月光映在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

一块染血的绢帕被他随手丢弃,轻飘飘落在潮湿的石阶上。

“我带兵去扬州彻查。”得知陈昭生死未卜的蔡琰今早才赶回邺城,她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往日温柔的面上如今满是森森的恨意。

忽然,侍卫跌跌撞撞冲进庭院,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主公醒了!”

这个消息让二人精神一振。

贾诩眼底阴霾骤散,快步往外走。蔡琰猛地抬头,泪痕未干的脸上浮起一丝血色,她顾不得整理散乱的衣襟,拎起裙摆便向外奔去。

陈昭虚弱地躺在床榻上,身上缠满染血的布条,脸色苍白如纸。她半阖着眼,呼吸微弱,却仍强撑着精神听郭嘉低声禀报。郭嘉立在榻前,将这几日的动荡一一细述,邺城戒严、审问刺客、世家清洗、铁腕镇压……

陈昭面不改色把自己一清二楚的事又听了一遍。

“我也没想到那些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连我也敢行刺。”陈昭虚弱咳嗽两声,面色惨白。

——好饿啊,为了瞒住这些心细如发的谋士,她实打实提前饿了两天,给自己饿得头晕眼花、面色苍白,牺牲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