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第2/4页)

在登基大典前夜,陆宁远求见于他。

陆宁远让他连擢数等,已经不再是之前芝麻大点的副守备,每两日一次的朝会都要出席,因此这些天两人倒是时常相见,但再没有私下见过面。刘钦仍住在太子府,没有搬进宫,陆宁远却每天住在军营里面,没有再回到他原本在太子府里的住处。

他这次回来,便见门口护卫格外森严,异于往日,大门内外来来往往的人极多,不住有人从他旁边过去,他想要照常进门,却被门口卫兵拦住,说要先为他通报,才能放行。陆宁远呆了一呆,但其实早有预料,便站着没动,下意识地垂下眼睛,心事重重地看着门槛上的一小块缺口。

那里之前还是好好的,现在居然被人生生踏破一块。

门内,听说陆宁远求见的消息,刘钦也顿了顿手上的事。不同于听见周章时的反应,他听见陆宁远的名字,不是感到心里一阴,好像一抹薄云暂时遮住了天,而更像是有一只手从他背后伸来,穿过他的脊背,在他后心轻轻一碰。

他抿了一下嘴,不是觉着不快,但也并不欢欣,心里只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异样,不觉在椅子间换了个姿势。他很快定神,想陆宁远倒是选了个好时候,再过片刻他就要入宫,现在刚好就快要交代完明天的事,想了一想,把所有人请出去,单让陆宁远一个进到会客的花厅当中等待。

他做完最后几件事情,抬脚往花厅走,在短短的一路上思绪走了很远,但当他站在门口时,却又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什么。在推开门前,下意识地,他理了理身上衣服,舒展肩背、微微扬起了头,然后推门进去,陆宁远正埋头看着茶杯,闻声猛地抬头向他看来。

他霍地从椅子间站起,往前迎了一小步。刘钦拿视线在他脸上匆匆一扫,便看向别处,在一把椅子间坐下,没让陆宁远也坐。他不开口,陆宁远也想不到坐回去,呆呆地站在原处,两手摊在身侧,也不说话,好像还没回神。

于是刘钦先问:“你要见我,是为了什么事?”

陆宁远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递给他,“这个是军中伤药,殿下曾经用过的,治疗外伤效果很好。家里也有,我怕殿下找不见,所以……过来送药。”

他好像已经感觉到刘钦对他的疏离,对他的称呼又变得恭恭敬敬,只是现在距离宫变那日已经过了半个月,刘钦小腿上的伤口已经快要长好,现在送药未免太迟。

刘钦却没揭破,偏一偏头,示意他放在旁边桌上就行。陆宁远却好像无法会意,仍举着手等他亲手接过。

这是一个陷阱。刘钦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陆宁远,看了一阵,然后朝他伸出了手。

可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失职的猎人,任猎物自投罗网,也不敢收起绳子。刘钦的手碰到药膏,稳稳接过,又把它从陆宁远手中抽出,陆宁远只是将手往前一送,手指肚在刘钦的指头尖上轻轻一扫,就松开了手。

因为太轻,刘钦甚至不知道他的手是冷是热,估计陆宁远也是一般。他把药膏搁在旁边桌上,坐直身体,两手轻轻扣在一起,问:“京营当中最近有什么异动?”

陆宁远把京营防务具体如何报告给他,刘钦又问了几个颇具危险的人,陆宁远一一作答。就这样,刘钦问什么,陆宁远就答什么,两人都是公事公办的样子,比起公事公办,或许还要再多几分冷淡。

刘钦确认完京营情况,放下心来,想想又道:“听说你这几天都宿在营里,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皇宫西南有一处宅子不错,最近刚好空了出来,好像装潢不错,上朝也近,你以后就住那里吧。”

他还未登基,一出手便送了陆宁远一处宅邸,可陆宁远睁了睁眼睛,全没有半点开心之色,非但没有,看着简直有点伤心。

其实像他这般一贯少有表情的人,这等微妙情绪旁人如何能看得出来?可刘钦偏偏就能,他也不知道是自己太过敏锐还是眼力太好,总之此时他非但知道陆宁远正在伤心,还知道他不情不愿,而且马上就要提出反对意见了。

果然,陆宁远默然一阵,然后慢吞吞道:“殿下,那株矮梅树还在这里……”

刘钦道:“等我入宫之后,我潜邸中的花木还会有专人照料。”

陆宁远一怔,像是现在才刚刚想到,哪怕刘钦不驱逐他出去,哪怕他回到太子府,里面也没有刘钦了,便没说话,看着比刚才伤心更甚。

入主大内,乃是刘钦从上一世起就梦寐以求之事,怎么到陆宁远这里好像就成了一桩坏事似的?他是严厉的人,但也生不起气来,反而心中颇为复杂,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陆宁远也没有开口,等了好一阵,终于是刘钦先道:“你还有别的事情没有?”是送客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