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第2/3页)

他于是对刘缵的残党一体安抚,直到登极以后,也几乎谁都没动,哪怕是那些曾痛骂过他、被他暗中深深记恨着的言官,见着他们,他也一派和颜悦色,对他们与对别人一样。

很快便有人迫不及待地向他表示效忠了,为了证明自己的忠诚,将一些刘钦事先全不知道的秘辛透露给他。从他口中刘钦才得知,先前在江北派出朱孝想借夏人之手杀他,后来在当涂县,又放出假消息想借翟广之手除他,这两件事竟然全是徐熙给刘缵拿的主意。

许久不见,刘钦已经几乎忘了这个因为轻薄于他,而被他找个由头弄去四川的刘缵曾经最为倚重的幕僚,经人提起时,才想起天底下竟有这样一个人。

对他那副好皮囊,他一直记忆深刻,徐熙那敢轻薄他的胆量,他也印象颇深,可同他毕竟只是陌路人罢了,两世都没有什么联系,但徐熙竟然一心想置他于死地,倒当真出于刘钦意料之外。

因刘缵已死,再听见这两件事时,刘钦倒颇为平静,也不着恼,只好奇地问:“徐熙对我,曾经有什么仇怨?”

他想自己既然曾在全然不觉当中,把周章得罪到恨他快要入骨的程度,那无意中得罪了徐熙,似乎也没有什么奇怪。然而告密的人却回答道:“不曾听说徐熙曾因什么事记恨……呃,记恨过陛下。他建议庶人刘缵时,说、说……”

刘钦道:“你只管复述他的原话,恕你无罪。”

那人松了口气,赶忙清清喉咙道:“他说观陛下在江北所为,绝非池中之物,说日后庶人刘缵想得大位,务必尽早解决陛下,迟则后患无穷。他在被陛下贬去四川之后,还常常给庶人刘缵来信,具体都说了什么,臣不能尽知,但有时庶人刘缵同臣商讨,臣曾见过几封信件,其中一封是要他设法收服陆将军,如果收服不成,便应将他杀死——”

他说着顿了一顿,谄着两眼看向刘钦,不无邀功地道:“是臣阻止,庶人刘缵才为国家保下这样一个人才。”

刘钦沉吟。他那两次遇险,对付他的手段都可称为阴毒,他之前一直将账算在他大哥头上,今天才知道,这两件事居然都出自徐熙的手笔。可他那时还不曾回京,纵然有多少手段,那时候也不曾显露出来,顶多只是在江北时着意拉拢众将,透出了几分心志,徐熙如何就认定他是大患?

至于陆宁远,他直到现在也还声名不显,平叛之功多被吞没,哪怕后来为他翻案,陆宁远的名头也称不上多响,更何况徐熙劝刘缵杀他时,陆宁远还不曾离京,徐熙对他的所有了解,也就只有他在江北打的那几仗,除此之外便再没别的。

刘钦看重陆宁远,是因为知道他上辈子的名声,又也同他朝夕相处过很久,而徐熙是因为什么就认定他不一般?

一时间,刘钦心中同时生出两个猜测。一个是徐熙同他和陆宁远一样,也有上辈子的记忆,只是因为被自己打乱了阵脚,一上来就被逐出京城,才败于自己之手。第二个是,徐熙此人眼光独到,只凭他和陆宁远在江北的表现,便看出他们两个是什么样的人,并认定他们俩非杀不可。无论是因为什么,他都必须要亲自见一见此人了。

至于这个向他告密的人……刘钦又向他问了一些情况,就对他点点头,让他走了。那人走时,颇有几分失望,更显得有点忐忑不安,只觉着新皇恩威难测,颇难讨好,一直到回家之后也不知道自己做得是错是对。

刘钦当然知道他的心思,无非是想借告密向他投诚,好让自己从此对他另眼相待。但如此背弃旧主之人,他留着也没有大用,甚至殊为不喜,之所以不处置他,只是防止旁人多心而已,重用自然是不可能的。于是此事过后,他一面下诏从四川召回徐熙,一面在心里给此人记上一笔,注明永不重用。

徐熙还未踏上回京的路,却有人要离京了,那人便是周章。

他在宫变当晚都做了什么,朝臣大多都不清楚,有人说他帮助新皇戡定乱党,也有传言说他是刘缵一党,临阵倒戈立下大功,还有人说他铁了心同刘缵一起逼宫,只是因他毕竟是今上的藩邸旧臣,今上念及旧情,才没有严惩于他,众说纷纭,议论不休。

知情的人自然不敢多说,流言蜚语虽多,却也不曾传入过刘钦耳朵。他只是每次上朝,都要在最前面几排看见周章,时间一长,心里实在不爽,某天在忽然与周章视线相对时,终于忍无可忍,决心把他逐出京外,从此眼不见心不烦。

虽然周章识人不明,实在连徐熙都不如,但他也承认周章毕竟是有用之才,不好以私愤报复太过,就让他去做了湖南巡抚,离他远远的,又也当得上一句位高权重,足够他继续发挥余热。当初翟广被打垮后,就是向西逃遁,至今行踪不明,周章在湖南,正可觇探其动向,也是人尽其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