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第3/4页)

倪小林心想:不给他点苦头吃,他恐怕交代不出来。况且不管他是什么人,现在是他自己不肯自明身份,要是有得罪之处,需怪不得我。便怒冲冲让人给他换了监牢,拂袖去了。

周维岳让人扯出来,押着走了一阵,扔进另一间监牢里面。这次里面的人只看面相便不是寻常百姓,看见了他,便像野狼看见兔子,两眼当中冒出凶光。狱卒一个示意,他们便围上来,不由分说将周维岳给揍了一顿。

周维岳从没挨过打,身体又弱,没有还手之力,只有死死护住要害,任人拳打脚踢。后来要害也护不住了,只觉一拳一脚落在身上,雨点一样,不知道下了多久,再醒过来,已经让人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无一处不痛,嘴边地上、胸口上都是血,不知是牙龈破了,还是让人打得呕出的血。

他一言不发,一点点爬起来,理理衣衫盘膝正坐,一身凛然不可侵犯之气,让左右犯人都面面相觑,一时没再找他的茬,互相使个眼色,退到一边,不远不近地打量着他。

倪小林离开后其实并没走远,躲在一处悄悄看着。见周维岳如此气度,更加感觉非同一般,忙叫过来一个狱卒,让他打声招呼,别再对这人下手,先观察几日再说,然后忧心忡忡地走了。

谁知道几天之后,魏大又想起这人,随口一问,听说他竟然还活着,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杀到县衙,亲自过问这事。

倪小林正焦头烂额,不是为周维岳,是为原定已经应该到了的县令到现在都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是路上让土匪杀了还是自己偷跑到哪里去了。上面的宁国府不仅不给他给解释,更不帮忙,反而一个劲地催问他,好像他能大变活人,而且因着建康近来推行的新政,还没完没了地催他各个案子的情况,给他催得一个头两个大,若非手里的是只难得的铁饭碗,真想给它砸了。

他心情正恶间,魏大又来咄咄逼人,赔着笑好说歹说,怎么说都不通,他火气也不由上来,夹枪带棒地道:“你这头顶就一片云,我这上面可有两片。扯一片遮不住天,我做人总得留上一线,奉劝你也别太招摇,免得给主人结怨。”

他说得已经尽量委婉了,可魏大是什么人,哪里让人这么顶过,当即将脸一沉。他一向瞧不起倪小林,只是因为有用他处,才勉强有几分好脸色,见他居然胆敢顶撞,当即冷冷回道:“你一个芝麻大点的县丞,连官都不是,真要搞你,一只手就捏死了你,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摆上臭架子了?”

“什么一片两片云?我魏大就是岑家的一条狗,还怕人说?”他说得理所当然,甚至理直气壮、荣幸无比,“可你呢,连当狗都没这个资格,你还想看门护院,撒泡尿照照自己看有没有这个能耐?看你还算机灵,才留你可现在,不然有的是人想要你这个缺,你以为你算个屁?你屁都不是!”

倪小林气得浑身发抖,可偏生魏大说的他一句也反驳不了。他的确什么都不是,他是什么?地上的一块烂泥,泥里的一株小草,朝廷、岑家两片云哪片遮了太阳,他就要黄死,两片云不给他下雨,他就要干死。魏大看他不顺眼,一把给他薅了,那都没有什么云不云的,他只有死得更快。他是个什么东西?

“那好……我给你带下去,”他压抑着浑身的颤抖,也压抑着声音几乎咬着牙道:“你自己杀他。左右我……”他没继续多说,僵硬着脸想挤出个笑,没笑出来,引着魏大往关押周维岳的地牢里走。

魏大在他后面,那几步走得简直龙骧虎步,他不回头、不拿眼睛看,只拿耳朵便能听出来。把魏大带到周维岳牢门口,倪小林就退到一旁,心想:杀吧,杀吧,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天塌了有你个高的顶着,砸不到我头上。

但赌气过后,心里还是觉着不妥:万一岑氏舍不得看门狗,到时候把自己推出去给他顶罪怎么办?可看魏大的模样,今天怕是不能善了。

魏大看周维岳非但没死,还活得好好的,就囚服上有点血,看着已经是几天之前的了,明白倪小林对自己阳奉阴违,愈发气不打一处来。他让人打开牢门,自己走入进去,抓着周维岳的领子,从地上扯起他。

“你小子命还真大,怎么样,这几天还好受么?”

周维岳淡然道:“嗟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

魏大没听过什么《正气歌》,自然也不知道什么文天祥,只知道看他这样子是还没服自己,把他往地上一摔,啐道:“硬骨头!”又道:“正好,我最喜欢硬骨头。”

他已经忘了周维岳之前得罪自己的事了,眼下只想听他求饶,拔出刀来在他眼前比划两下,明晃晃的刀锋正对着他。“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答不对了,我就砍你身上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