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第2/2页)

这样看来,还有一些时间留给他。听闻几日前前线官军才刚刚接敌,以叛军的人数看,这场仗没个一年半载,不会分出山高水低。这样便能解释的通,为什么刘钦会使手段拖住李章甫,为什么他今天在朝堂上保下周维岳后就没再强争,为什么他突然提出要来自己府上亲自祝寿——

他是想稳住自己,稳住刘崇,然后慢慢再做打算。

岑士瑜慢慢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刘钦过来祝寿,其实修好之意更浓,不是要对他不利。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该防的总是要防。岑士瑜拍了拍手,之门外等候的管家马上打开房门,轻手轻脚进来,点亮了房中其余的灯,垂首问他有何吩咐。

岑士瑜这才把三日后皇帝要来的事告诉了他,见管家露出震惊之色,他忽然想到,等朝臣听见之后,还不知要如何震骇,心里莫名地有些得意。

皇帝亲自登门祝寿,无论放在哪朝哪代都是臣子无上的殊荣。虽然刘钦此来,更多是别有用心,但他岑士瑜能让天子折节,对他屈己讨好,岂不是天大的本事!

他有意顿了片刻,等管家表情平复下来,才继续吩咐,让他加强府中护卫,尤其强调这护卫是护卫自己。管家是他的心腹,过手他的许多事情,自然知道他与刘钦的事,一听之下马上明白,当即出去连夜安排。

岑士瑜又想了想,不放心儿子,把岑鸾叫来提点一番,警告他这几天老实一些,不要和那帮最近新认识的不知道哪里来的狐朋狗友厮混。

在外面,他只需要轻咳一声,多少三四品的朝廷大员全都噤若寒蝉。可在独子面前,他说的话就没那么好使了,岑鸾一如既往地顶撞,说自己是在做大事,和他一起的都是同道中人、生死之交。岑士瑜听了,只嗤之以鼻,心想你能做得什么大事?你别给你老子惹出什么大祸就算好的了。

他怕岑鸾不上心,便把皇帝要来的消息透漏给他,想要吓他一吓。谁知岑鸾的反应比管家还大,一双眼睛马上瞪得溜圆,大叫道:“什么?那狗——”

他竟是脱口而出,不知私下里同别人说过多少次了。岑士瑜没等他说完便沉下脸打断了他,问:“逆子,你要说什么?”

岑鸾自己也知道说漏了嘴,反应过来之后马上噤声,恨恨道:“他如何敢来咱家?”

无怪他听见刘钦,便如此愤恨。当初刘钦砍断他两根手指,害他终生都有残疾,若当时刘钦就是皇帝倒罢了,他让皇帝砍了,那也说不出什么。可那时刘钦只是太子,在砍他手指那会儿更是连太子都不是,于他看来,不过就是一个风尘中人罢了,竟敢如此待他,简直岂有此理。

纵然后来刘钦身份揭破,可是第一印象如此,岑鸾始终咽不下这一口气,哪怕后面被父亲押着登门道歉、刘钦即位之后也许给他高官,他也不念其好,始终意不能平。

现在他已经暗地里受太上皇的倚重,正愁没有投名状纳,刘钦在这个时候来他府上,岂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么?

他想自己大约是第一个知道这消息的人,一会儿必须马上通知众人早做准备,脸上不禁现出兴奋之色。岑士瑜见了,顿感不妙,问他不说,索性下了禁足令,让他这三天哪也不许去。

岑鸾自然不理会他。岑府家丁知道老爷最疼儿子,别看现在吹胡子瞪眼,实则过不一会儿就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谁要是较真,真对岑鸾严加看管,不许他出门一步,过后非但岑鸾记恨他,在岑士瑜那也落不下好。

果然当天晚上,岑鸾就自己跑了出去,岑士瑜照旧叹一口气,但也没有怎么当一回事。

他明白岑鸾一直心里有气,别说岑鸾,就是他,有时看到儿子缺的那两根手指,也要喟然一叹。岑鸾憋一股气想要做出番事业给他看的心思,他更是明镜一般,既恼他终究不成器,又有几分天底下所有做父母的欣慰之情。有这等心志,总比整日混吃等死要强。

第二天早饭时岑鸾已经回来了,还老老实实地同他一起用饭,一副乖巧模样。岑士瑜掀起眼皮看看他,想这小子心再大总抓不破天去,翻不起什么浪花。就算翻起来了,也有他兜着,哪怕闯下大祸,别人还能把他如何?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迟早要和刘钦翻脸,那也没必要顾虑太多,汤匙在碗中一搅,抚抚胡子,什么也没有问。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不问,到底葬送了岑鸾,葬送了他,也葬送了他岑氏阖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