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第2/4页)
一队禁军从门口涌入,同留在这里的羽林一起,分兵把守在府中各处,鹰隼一样的眼神紧紧盯着跪倒的众臣,尤其是他,那副模样,与其说是好心保护,倒更像是监视、防备。
看见他们,岑士瑜才终于有余裕想起,禁军到的这么快,一定是预先就有所准备,自己在禁军中也有知交,如何没有提前收到消息?莫非刘钦已经挖出了他的人?但自从他决心起事之后,与他们的每次联络都是秘密的,刘钦不该察觉才是。除非他一早便开始留心了……
岑士瑜浑身一阵悚然,恍然明白,原来刘钦从很早之前就已决心除掉自己,所以才一直扣着周维岳不放,虽然在即位之初特意向自己保证,但那只是为了稳住他而已,并非出自真心。而后外放周维岳去江阴,已是决心对自己下死手,恐怕那时就早已将他在禁军、在朝中的交往之人摸清,只是一直隐忍不发,直到今日。
可叹他那时还浑然不觉,以为是薛容与进谗,以为斗掉了他便可太平无事。而等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将刘钦拉下皇位,已经太晚了,刘钦对他的杀心,要动得比他早上太多!
他想到这里,马上便又想到,即使刘钦摸清了他的人,也不会知道他的具体计划。岑鸾做出如此蠢事,十有八九是受刘钦暗中影响。刘钦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出招,索性设法先逼反了自己儿子,再将他顺理成章杀掉,然后再借此机会铲除自己、清洗朝堂,手段何其狠毒!
他年纪轻轻,居然如此,居然如此……
岑士瑜霍然想到至今还不明真相、显得扑朔迷离的宫变之夜。原本掌握了禁军,在朝堂上人望也高、声势也大的刘缵竟然一夜之间便身败名裂,如何不引人心惊!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他竟然还是小觑了刘钦,想着慢慢坏他声望,然后再让太上皇由临朝听政,而重掌大权,而废黜刘钦,这么一步一步慢慢走。却不想刘钦这等人,哪里会乖乖等这么久!
小院里面静悄悄的,隔着太远,不知道那边都说着什么。只是时不时有羽林出来,点人进去,点到谁的名字,谁就面如死灰地瘫倒在地。
这些人中,有些是岑士瑜的密友,同他暗中有所谋划;有些是岑士瑜的学生,唯他马首是瞻;还有些他并不熟识,年纪很轻,看模样却好像知道什么,他便明白,这恐怕就是岑鸾的狐朋狗友,同他一起商议着做下这桩蠢事的人。
审讯期间,始终没有叫岑士瑜进去,但岑士瑜知道,自己已经全完了,他的杀招还没使出,可这一战已经结束了。
可是刘钦就是借着谋逆刺驾案除掉自己,又能怎么样呢?自己门生故吏遍天下,他能一个一个全杀了不成?那样全天下都要反他!杀了他岑士瑜,他自己也别想坐稳这个位置。
他当自己是个一言九鼎,说一不二的天子?那也想得太简单了!皇帝和皇帝不一样,不是什么人坐上这个位置,就从此天下归心,可以为所欲为了。朝堂上那么多他的人,刘钦不可能全部清除出去,而这些人也不会对自己受难置之不理。到时候一起闹将起来,刘钦可有措手处?
刘钦屁股都没坐热,胡子都没长出来,有何威望于国?别说刘骥大兵压境,正在虎视眈眈,天下士民也都在观望。朝堂上掌实务的各部大臣、那些言官,还有各州府县官当中,多的是自己的人,只要这些人一造声势,刘钦便成一个独夫。这次平叛能打赢也就算了,只要战事一个不利,天下马上便要叛乱蜂起,到时候土崩瓦解,刘钦这天子也就做到头了。
这么想着,岑士瑜如在黑暗之中抓到一抹光亮,在地上挺直了脊背。正巧刘钦也在这时出来,岑鸾跟在他身后被押出,四肢尚且完好,没有什么用刑的痕迹,只是面如金纸,已是没有了人色。
就在刚刚他才知道,自己被崔允信骗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太上皇的密令,也没有什么手诏,那不过是崔允信伪造的。现在他不是助太上皇复位的第一功臣,而是刺驾的逆党,犯下的是天底下头一等的谋反重罪。
刘钦怕他不知,刚刚还特意提醒他,谋反重罪是要满门抄斩的,不止他在京城的阖府,还有他远在江阴老家的家人、他们家族在天下各地做官的叔伯子弟,全都要连坐处死。
他两条腿已经软得面条一般,没有办法靠自己行走,是被一左一右两个羽林架出来的。岑士瑜见状,心里又气又恨又痛,事到如今,心中仍有一二分底气,索性豁出去道:“这逆子狼心狗肺,损伤龙体,万死难赎其罪!臣岑士瑜教导无方在前,昏聩不察在后,竟不知他闯下如此弥天大祸,罪该万死,请陛下一体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