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第2/3页)
但陆宁远泰然自若,无论别人说什么,他好像都全不放在心上——说是一笑置之也不准确,他甚至连笑都不笑,不知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让他挂怀。
平心而论,刘靖自问要是年轻三十岁,是绝不可能做到这样的,见陆宁远如此心性,对他愈发喜爱,待他就更与旁人不同,只是顾着旁人面子,明面上反而对他不假辞色,愈加严厉,内心里反而对他多有倚重,愈是常常私下里问他的意见。
现在陆宁远这样说,刘靖就也松了口,道:“好罢,你是有分寸的。”说完,毕竟不放心,留下他又嘱咐几句,陆宁远一句句应了,然后才转身出帐。
李椹早就等在外面。
原先陆宁远所部最多不过三千人,李椹还显不出什么过人之处,现在统兵过五万,刘靖又将许多军务交给陆宁远处理,李椹这才又成了上一世中陆宁远记忆里的样子。
大军远来,粮草需要督促;每日真真假假无数情报发来,需要人一一鉴别、整理;各营事务繁杂,五万人的吃喝拉撒都要留意;对各营都下了什么命令,过去多久,各营完成得如何,全都需要定期验收,许多事情堆在一起,李椹处置起来,却也得心应手。
他同上一世一样,写了一个几乎只有他一个人能看懂的账簿,上面不是记录军务支出,而是专门写明各营情形。陆宁远翻阅过,同上一世一样没看懂,但他还记得,有时他想起一件几个月前的事,询问李椹,李椹往往能立时作答,对他那本鬼画符般的册子也给多了几分敬重之心。
李椹见他出来,问:“老鄂王去么?”
陆宁远答:“不去,他刚喝过药。”
临行前,刘钦特意嘱咐过他,要他对鄂王的身体多加留心。陆宁远对他的嘱托自然不敢轻忽,加上刘靖对他多有照拂,他对刘靖也感尊敬,便同子侄一般侍奉于他。
李椹点点头,“那我同你一起去。”
他不像陆宁远,从小就与刘骥相识,对这个曾经的三皇子,现在的反贼头头,他在京城总共只远远地见过两次,两次都没看清楚过模样,对他倒还保有了几分好奇。
只是说他把刘骥放在眼里,那也不尽然。有的人就是这样,明明身份高贵,却不做高贵事,往人前一站,别人往往瞧他不起。李椹虽然自问身份低微,不及他一根头发丝,但早在一个月之前,大军尚在路上,就预言过刘骥必败。
那时他对陆宁远道:“长沙王起兵之后要是经营湖广,以逸待劳,据险以待王师,截断长江,断绝川蜀与建康之间的道路,或西进、取山川之险,或东下、取财赋之强,定成朝廷心腹之患,极难对付。”
“可他却弃上策不用,刚一纠集起兵马,就急哄哄往建康奔,却没想过一旦不能马上破城,等勤王大军集结完毕,江南江北大军合围过来,那时他该如何自处?足见他只是赌徒而已,就是他那十万大军是实打实的,没有掺假,怕也不能成事。”
他此言颇有见地,陆宁远听后,也点了点头。得他点头可不容易,李椹见了,心里不由美滋滋的。但随后就听陆宁远道:“不必等各地勤王军,他到不了建康。”
李椹一愣,不知他这自信从何而来。他可没有陆宁远这般乐观。朝廷大军多在江北,现在抽不出太多人马,京营又未动,他们以少对多,能破贼已是幸运,谁也不能打包票一定能挡住刘骥。况且现在各地情况不明,还不知叛军是会越打越多还是越打越少,现在就把话说满,未免托大。
他当时没有反驳,心里却不太相信,这会儿随陆宁远到了阵前,远远望见叛军旗帜,但见得层层大旗飘飏,波压云涌而至,声势竟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大,更不由皱起眉头。
陆宁远却低声对他道:“看来这仗并不难打。”
李椹正要问他此话怎讲,那边刘骥已经吵嚷起来。他原本担心刘靖会在阵前现身,因此自己始终没有露面,等瞧见刘靖不在这才打马出阵。
他从小便是欺负着陆宁远长大,早有几分得心应手,今日阵前重见,曾经的感觉马上便又回来了。他把马鞭卷起来,在手掌心上敲敲,“本元帅在建康时候就说过,雀儿奴真是没人可用了,竟然把一个瘫子给硬往战场上放。现在我还是同样的话,劝你还是早早投降,本元帅还留你一条性命,要是负隅顽抗,可休怪我不讲小时候的情面!”
他因为自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因此在两军阵前,便以此自称,听着甚是不伦不类。但除此之外,说出来的话也句句都让人不解。
别人不知他与陆宁远小时候有什么交情,陆宁远听后却在心里暗忖:难道你我小时候有什么情面?旁边本就不服陆宁远的人听了之后,只在心里俺笑,有人偷偷对旁边讲:“这他可说错了。陆宁远顶多是个瘸子,说瘫子倒还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