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第2/3页)
刘靖看他几眼,对他略生了几分不满,暗想是不是自己近来对他宠爱太过,让他自觉超出众将太多,不自觉端起了架子。
他见下面战局焦灼,两军相持不下,问陆宁远:“是不是将后军也投进去?”委婉地要赶他走。
陆宁远却好像没听出来他弦外之音,只道:“再等等。”
这些军队除去一早同他一起从建康出发的之外,还有部分是从沿途各府县抽调的地方军,虽然一边行军、一边训练,但毕竟是以赶路为主。一些最新招募扩充进来的士卒只堪堪能识旗色、辨金鼓,仅能满足他对他们最低一档的要求而已,那些训练时间稍长的士卒,倒是已经习过了武艺,却尚欠历练,接敌之后,出于紧张,往往将训练时的战法忘在脑后。
因此即便他称刘骥所部为“乌合之众”,但开战以来,两边其实是不相上下,谁也没胜过谁。
上一世时他掌管十余万兵马,但这些都是他一点一点打出来的,倾注了他无数心血,却也收获巨大。这一支敢战能战之军,足可以横行天下,即便对上夏人当中最能征善战的几支,也丝毫不落下风。
但眼下这五万人于他而言乃是从天而降,彼此间相处不过两月,远远谈不上如臂使指。而就他现在所见,军队韧性极差,稍一受挫士卒便不敢向前,往往整营整营后退。每一队中只要有数人受伤或是战死,其余的人便观望不前,甚至丢盔弃甲而逃。不像他亲手带出来的军队,有时遇到恶战、苦战,减员半数,剩下的人犹能殊死力战,就是夏人也深畏其悍勇。
既然如此,这仗便要换一种打法。
正观望间,有将领已经坚持不住,飞马回来请求引兵暂退。刘靖看着下方交战情况,似乎是自己这边略占下风,担忧这样下去损伤太大,要是一战便伤了元气,后面就愈发棘手了,沉吟一阵,便要同意。
陆宁远却拉住他道:“大帅勿急,还未到决战的时候。”
刘靖问:“现在还不是决战?”
陆宁远答:“再等一等。”
刘靖咬一咬牙,仍是答应了他,命前来求援的那员将领再坚持片刻。那人瞪了陆宁远一眼,恨恨去了。
刘靖料想,陆宁远不答应现在就退,是因为要等左右两翼的消息。
他们两军十余万人并非全都人挨着人挤在一起,战场也并不是只有眼下这一处,西面正在争夺一处土垒,东边两军各有两三千人在争夺渡桥,北边不远的石滩上也有交战,是刘骥想要派兵绕路过来,被他们侦知,分兵去守,这便交起锋来。
这几路形势尚且不明,现在撤退的确有些为时过早。刘靖又等了一阵,却又有几处告急。
最开始众将大多都是派遣传令兵来,请求后退,后来因中军就是不许,不得已自己赶来。其中一人年纪在众将当中为长,战功也高,却因为顶撞上司,至今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千总,名叫霍宓,早就瞧不惯陆宁远,今日众将死战,陆宁远却作壁上观,还向刘靖进言,让他们不许后退,这话传进他耳朵当中,更是让他恨得牙痒。
他是有话便要说的人,虽然当着刘靖的面,却也压不住火,摘了头盔往地上一摔,指着陆宁远鼻子骂道:“好哇!我们在这边拼杀,你可倒好,悠悠闲闲看上热闹了!好看么?给你搬把椅子,你坐着看?”
众人不满已极,只苦于无人率先发难,霍宓说完,马上便有人接道:“搬把椅子来是行,他一个瘸子,你指望着他打什么仗!像咱们这般冲杀,还不一刀就让人砍了?”
“待这战打完,我即刻上书朝廷,据实言事!让朝廷评评理,看看咱们在前面出生入死,有的人在后面袖手旁观,是怎么个事!”
他这话说完,有的人愈发来了火气,想起陆宁远一向受当今天子宠信,刘钦是太子时就向朝廷举荐他,后来当了皇帝,陆宁远更是风头无两。他们想到这个,却也不觉着忌惮,反而愈发瞧他不过。
战场上与官场上各自有一套逻辑,起码在与人短兵相接的这一刻,陆宁远在天子眼前多受宠都没有用,该骂他就是要骂他。这次就连张大龙都没回嘴,他坐下那匹黑马都已经按捺不住了,两只鼻孔张开,正一下一下喷着热气。
他不知道陆宁远到现在还死拦着他不让他下去的原因是什么,战场上战功说话,他现在留在这里,别人就是往他头顶吐痰撒尿,他也只能受着,只有涨红了脸对陆宁远硬声道:“让俺上吧!”
但陆宁远真不愧是天子近臣,架子真大,让人这样或嘲讽、或大骂、或恳求,都如渊渟岳峙,只是不肯松口。众人便又转向刘靖,刘靖心里打鼓,不知该不该信陆宁远,咬着牙思虑良久,将脚使劲在镫子上一磕,对众将道:“都回去!等我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