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第2/3页)
于是朝廷便据此定策,陆宁远从商丘撤出,为了防止此地官员首鼠两端,特意将主事的人换了一批,由朝廷重新选任,更又留了一部分兵马在此,以备不测。
秦良弼、秦远志的军队均向南阳移动,凤阳大营屯驻的大军原本按兵不动,观望夏人动向,此时也逐一拔营、缓缓西进,大军麇集于此,南阳已是志在必得。
可谁知接下来一件事,竟打乱了之前全部部署——夏人原本在开封府置的守将,坐镇此处的葛逻禄将领忽然急病而死。而在他死后,开封府的城守密信陆宁远,愿意秘密举事,大军一至,便开城归正。
兹事体大,陆宁远不敢自专,当即将书信发往建康。
之前没人敢提收复开封之事,是因为此地不可轻取,但如今生了如此变故,那便另当别论了。
两日内朝廷上紧锣密鼓地讨论了,均莫衷一是:若是将接下来进攻的目标转去此地,一来怕那信乃是诈降,二来怕到时候生出什么变故,不会一帆风顺坐收全功,只恐偾军误国,坏了国家大事。
但如果置之不理,只恐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摆在眼前的机会不把握住,等夏人反应过来,日后再想收复开封这中原心腹要地,还不知要多折损多少兵马、多花费多少钱粮,更不知下一次再有这般机会,要等到什么时候。
朝廷上始终拿不定主意,而时间已经一刻一刻过去,夏人大军愈发近了。
两天之后,刘钦终于决定,对开封放手一搏。
反对者自然是有,但他若是选择另一条路,一样有人要鼓动口舌。在他往前线发去数道诏书之后,也还是不断有人上疏反对,希望他收回成命,幡然变计,刘钦一概置之不理。
天下之事,谋在于众,断在于独,他若事事都让万人满意,那恐怕直到夏人打到建康,他的诏书都未必能发到宫墙之外。
臣下只出谋划策,为他剖明利害,以备圣明采择。让陆宁远停止南下,反往开封一带移动,则全出自刘钦乾纲独断。因此后来局面竟演变成陆宁远孤军遭夏人截断归路,眼看着已到绝地,刘钦也无旁人可怪,只有自己暗暗焦急。
至于为何竟至于此,说来其实颇有巧合。
所谓“巧合”,便是不常发生,但这次不但发生了,偏偏还一个连着一个,若是随便少了任何一个,恐怕都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先是那秘密联络陆宁远的城守,因为苛待下人,而那下人又刚好凑巧曾在其与几个同道秘密议事时听见过只言片语,因着怀恨在心,便去找人告状。
若是放在平时,他一个奴仆状告主人,旁人听都不会听,只会拖出去打死了事,但这人刚好同接任守军的葛逻禄将领家的下人是拜把兄弟,借他的门路见到了那位将军,后者不敢冒险,便将城守请来,又顺带着“请”了许多宾客。
城守只咬死不说,但同谋的人有惧怕刀剑的,让人威逼恫吓一番,承受不住,便全都交代了。于是这里应外合之计作废不说,那葛逻禄将领听从帐下汉人幕僚之计,假作不知,仿照着城守笔迹,又将陆宁远的军队羁縻在城外数日。
若只是如此,那也不过是两军交战的战场从南阳到了北边的开封,于雍国而言,也不是不能接受。可偏偏许久没有动静的呼延震忽然发难,张大龙抵挡不住,放脱了他,呼延震避开从凤阳发出的雍国大军,也不去袭破业已空虚的凤阳大营,竟然一路直奔南边,几乎又像刘钦刚刚登基那年,陈兵在了长江边上。
但也只是几乎。他人马不多,想打建康的主意,那是痴心妄想,刘钦压根不将他放在眼里,只等江北各镇守军和张大龙赶到,便可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摁死。
但他本人有此定力,处变不惊,呼延震侵犯銮驾、威逼天子之事,却免不了引得举朝震动。
凤阳的大军向西移动,仓卒间无法赶回,江北各镇勤王兵马也尚在集结,朝廷大夫终日里惶惶不可终日,明明隔着一道大江,却好像呼延震打个喷嚏,就要让他们哆嗦两下。
百姓市井间更是谣言蜂起,很快呼延震所部兵马便从一两万变成了四五万、进而又成了十万,江北偶尔响起的金鼓声也被视作夏人将要过江的信号,以至于一日数警,人心惶惶。
在这般形势下,控扼荆襄,既是防备夏人、也是替朝廷守住江北大门的秦远志,竟没有第一时间北上,而是又耽搁了三日,预备建康有变,刘钦召他勤王,他好马上率水军东下。
只是这三日,夏人在南阳、汝州、裕洲的兵马便集合起来,将他的去路拦住了。
他一耽搁,秦良弼便成了孤军,因此不敢急行。按说他这是老成持重之举,算不得怯战惧敌,原本十分寻常,却不料前面左耽误几日、右耽误几日,先机毕竟尽失,到他这里,向北行不数天,终于与曾图的前军碰上。既然被夏人黏住,只好就地对峙下来,北上支援陆宁远是再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