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第3/4页)

他竟然不在商丘,而是随着各路雍军向西推进,往前移动到了郭村外的某处。

最近的一路雍军,离他尚有几十里路,最远的已在百里之外,陆宁远想调回他们,需要的时间不少。更让狄庆惊喜的是,陆宁远不在坚城当中,况且就算进入郭村,这也是一座小城,抵挡不住进攻。

他查实之后,当即偃旗息鼓,急行而去,只用了两日一夜的功夫,就杀到近前。

这是他吃饭的本事,也是他夏人横行天下的倚仗,哪怕他近来用兵趋向保守,哪怕他在近几次交手当中已经吃了些亏,但吃饭的本领从不曾丢。于陆宁远看来,他是不打招呼从天而降的,陆宁远只来得及召回正在凤池口休整、还未出发的一路人马,这一场战斗就打响了。

为了保证出其不意,狄庆只带了部分骑兵,但人数上仍有优势。

这是他精心准备,主动寻求的一战,也是有备攻无备、有心攻无心,是他于现在各地的大混战中一把抓住的转瞬即逝的天赐良机。看见陆宁远的第一眼,他就志在必得,当下鼓动号角,发起强攻。

狄庆所率一军,一路人马皆披重铠,从正面如铁网兜进,压制住雍军,另一路只披皮甲,快马轻骑,俟雍军一被压住,即迂回包抄,直取其侧后无备之处。

雍军兵力有限,只要想打,就不可能处处设防,把自己变成一个铁块,无论是谁统兵,也一定有防备薄弱处,轻骑仗着马快,一旦探明,狄庆马上便可以催大军压上。

这是葛逻禄人,也是此前于草原崛起的数个部族共通的独步天下的战法,雍人无可复制,也无可抵挡——可是当真如此么?

当狄庆胜券在握、信心满满地命前军轻骑冲阵,稍稍打乱雍军阵型,打算引得他们步骑脱节,以便重甲骑兵向前压去时,雍军的反应却大出他的所料。

轻骑甫一靠近,雍军马上就也派出骑兵,同他们缠斗起来。

两军交战总要扬长避短,以骑兵相冲,是雍军无论如何都不会使出的战法,可他们竟然迎着狄庆派出的轻骑而上,同他们缠斗在一起。

狄庆不知道陆宁远怎么敢有这等自信,只是忽然发觉,如此一来,他的轻骑已经都被雍军缠住,没办法再去包抄。

但无伤大雅,重甲骑兵才是他真正的杀招。雍军既然胆敢以骑兵同他会战,那么轻骑兵填不饱他们的胃口,就让他们试一试被他的重甲兵咬一口是什么滋味。

马上,他数千重甲骑兵,如一张铁网张开而又兜下,又如一记重锤,向着陆宁远的中军凿去。

他这重甲箭射不穿,刀砍不断,冲锋时无可抵挡,在平原上渐渐起了速度,如同黑色洪流,山呼海啸,能冲垮一切,世间万物但一触及,无不即摧!

在四川他大夏进军不利,可是在这一马平川的河南,正是他的主场,他这重甲骑兵一旦奔驰起来,不踏过几百几千尸骨,是决不会停的。

拦不住他,陆宁远一军只能生受了,最先遭受冲击的前军马上就成了肉泥,顷刻间被上百斤的重量一次次碾过,死去士兵的身体甚至无法保持完整。狄庆的重甲兵在陆宁远军阵中足足凿穿了一小半,方才被阻拦住,稍稍缓了下来。

可是狄庆皱了眉:为什么没有凿穿?

陆宁远所部人数并不多,又分出了些去同他的轻骑缠斗,能抵挡住他第一次冲击,倒不简单。但下一次冲锋,他们可还挡得住么?

狄庆哼了一声,命人吹起军号。重甲兵各部听见号令,并不恋战,纷纷撤出。他们身上盔甲刀枪不入,雍军被冲击时任人宰割,看他们离开也无可奈何。但随后,雍军已被冲散的军阵竟然迅速规整起来,一队一队向着正在撤出的夏人重甲兵发起了反冲锋。

重甲兵行动不便,在雍军阵里不能像在自己阵中时那样任意加速,一旦让人围住,便顿显笨拙,但仗着兵甲之坚,一时倒也有恃无恐。

然而仓促间没有撤走,雍军步兵便压了上来,手持着长刀大斧,不需靠得太近,长刀一卷,便斫断马腿,重甲兵坠马落地,因着盔甲沉重,许多人一时竟想站站不起来。

雍人手中大斧,像是专为他们、专为今日准备的。寻常作战时,因为太过沉重、挥动不便,影响行军速度不说,战时又容易误伤自己,像这样的兵器极少会在战事当中出现,但今日几十上百面大斧竟忽地推出,砍在倒地不起的重甲兵身上,马上便让他们身甲俱裂。

即便甲胄一时完好,但甲胄后面毕竟也是血肉之躯,让这样的大斧砸中的人,无不口吐鲜血,非死即残。

这一仗足足打了半日,狄庆押上了百战必胜的法宝和一大半的精锐,绝不肯为一时受挫而退,陆宁远却也同样死战不退,即便步骑各自都已损失大半,仍不肯显露败相,也没有给狄庆半点撤出重甲骑兵、反败为胜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