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第2/3页)

张玠懂了,叩首道:“张家祖训,忠君报国,后世子孙有违此训者,族中子弟皆可诛之。请皇上放心,张家以前没有叛君者,今后也不会有。”

他是前朝降将,却不是叛将,因为在投降之前,他与父兄一直在忠于朝廷坚决抵抗兴武帝的大军,是前朝昏君听信奸臣谗言将战场失利归罪于张家有背叛之心,是昏君下旨诛杀了张家上下百余口,父兄被朝廷派来的新将砍杀,只有带兵在外的他以及回家省亲的妻儿免于一死。

如皇上所言,他张玠是不是叛将罪人,青史可证。

张玠离开时,何元敬按照皇上的意思,把严锡正、聂鏊、杨执敏三人都领了进去。

起居郎还在,奋笔疾书中,君臣的话说得快,他写字的速度会慢一些。

兴武帝看着神色各异的三位大臣,笑道:“朕猜你们三个要说的话应该差不多,那就由聂鏊来说吧,咱们的御史大夫素来刚正不阿,不怕得罪人,就算左相、仲文把你的诤言散播出去,你也不惧,是不是?”

聂鏊挺直了胸膛:“臣敢说就不怕别人知道,刚刚不说,是怕连累旁人。”

严锡正、杨执敏再表示他们都不是那种碎嘴的人,自身操守如此,为了开国功臣的名声也得管住嘴巴,不然属于他们的青史上就要留个污点了。

兴武帝喝几口茶润润喉咙,再让聂鏊尽管直言。

聂鏊:“只论才干,庆阳公主文武兼备,确实是皇上别无二选的储君人选,可宗室之中并非人人都如皇上胸怀似海不在乎让庆阳公主一脉承袭皇位,公主登基后尤有被宗室诟病牝鸡司晨继而争权夺位之患,待公主百年公主的子嗣继位,不但有宗室夺位之患,更有张家外戚之患,乃至后代新君图谋还宗张家之忧,凡此种种,皇上可有杜绝之法?若无,一旦皇家同室操戈,必有奸臣外敌见机行事从中渔利,继而催生战乱,到最后受苦受害的还是百姓,皇上也将背负错选储君之污名。”

严锡正垂着眼,杨执敏叹了口气。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皇上的三个儿子不中用,皇上选庆阳公主看似明智,可普通富商家的家业尚且让子孙争得头破血流,皇上、公主能压住当今的四位王爷,可王爷们还会有子子孙孙,这些自诩“老秦家正统血脉”的子孙能甘心让“老张家的血脉”坐享秦氏老祖宗兴武帝打下来的江山?

聂鏊的话过于犀利,当着雍王、安王的面说出来有挑拨之嫌,却是皇上必须考虑的后忧。

兴武帝沉默了许久,久到起居郎都追上了君臣的速度,终于有空可以抬起袖子擦擦额头的汗了。

又喝了一口茶,兴武帝反问聂鏊:“那你觉得,朕立谁的隐患最小?”

聂鏊看向左右,他虽然直,但他也不傻,既然严锡正、杨执敏也留了下来,他们肯定都有主意。

官做到这个位置,没人是傻子,明白聂鏊的意思,严锡正耷拉着眼皮道:“臣以为,女子生产十分艰险,公主既为储君国君,与其以身犯险,不如从皇室子侄中择贤而立,如此公主在位期间可得安宁一心治国,公主之后仍是秦氏宗室为君,宗室其他人无理由不服。”

兴武帝笑了:“朕只听闻没有子嗣的皇帝才会从宗室中选择储君,朕的麟儿自幼习武体质远胜普通女子,朕的太医院又汇聚了天下医术最精湛的一批御医,没道理还能让朕的麟儿生子遇险。果真如左相所说,皇帝自己有子嗣还要从子侄中择贤而立,那不如今日朕就从雍王那边挑个侄子,免得江山迟早毁在朕那些不争气的儿孙当中,是吧?”

严锡正、聂鏊、杨执敏通通跪下了:“臣等绝无此意,求皇上息怒!”

兴武帝紧紧攥着手里的茶碗,半晌才盯着杨执敏问:“左相给朕出了个馊主意,杨执敏,你又有何良策?”

杨执敏额头贴着地,惶恐道:“臣无良策,臣只是有此忧虑,臣若察觉隐患却不提醒皇上,是为不忠!”

严锡正老泪横流:“臣自知臣所言于公主不公,可臣此策至少可保公主平稳继位,可保公主一朝时的国策政令顺利实施,否则宗室全都盯着帝位,定会想方设法诋毁、阻拦公主推行的国策,臣实在是为公主忧心啊!”

聂鏊:“左相所忧亦是臣所忧,还望皇上三思。”

兴武帝丢了手中的茶碗,拂袖而起,背对三人道:“你们真以为朕老糊涂了吗,你们能想到的,朕就想不到?”

三人俯首等待皇上解答。

兴武帝看着近在眼前的大齐舆图,看着他亲手打下来的这片万里江山,眼中的挣扎与坚决反复交替,最终他握紧了拳头,额头也绷起了青筋:“朕也有宗室,朕也有谋逆的将军居心叵测的贪官奸臣,谁来跟朕抢帝位了,谁又真的把朕的帝位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