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第2/3页)

须臾,四名膀大腰粗的士卒扛着丈余长的桑皮纸舆图登上将台,将其展开悬挂固定在特制的柘木图架上。

陈昭解下腰间环首剑,剑鞘点在彭城位置上,沿着泗水划出一道弧线:”自彭城至吕梁洪,凿渠三百里以通漕运……此渠若能在今夏贯通,还能赶得上今岁灌溉。”

众人一言不发紧盯台上的舆图,耳朵竖起来听着陈昭清晰的解说声,连呼吸声都压得很轻,生怕有哪句话听不清楚。

比起遥远的打仗,百姓对和自己切实相关的田地灌溉更加关心。

这些人看不懂舆图,可陈昭解释的很详细,他们能从陈使君口中听到他们村子、他们隔壁村子的名字,知晓这条水渠能灌溉到自家田地。

随着陈昭的叙述,众人心头升起一幅景象——水渠挖到自家田地附近,土壤变得湿润肥沃,遇到旱灾也不必绝望,起码还能提着水桶浇水……

“昭明军虽不募新卒,然治水需聚万民之力。多一夫扛石,则早一日通渠;多十丁垒土,可赶一季农时。”

陈昭的声音已经沙哑了,百姓已经聚集到了此处,既然总要有消息会传遍民间,那就让徐州百姓把修建水利当成第一大事吧。

”愿共襄盛举者,可至各乡里正处登记。农闲时运一筐土,饭后来夯三寸堤。万众一心,何愁大渠不成?”陈昭振臂高呼,声震四野。

不远处的军营中,已经有不少身影被军营外的动静吸引而来,或明或暗往营外看。

包括得到百姓围营消息匆匆赶来的郭嘉和荀彧,见主公已经把这事处理好了,用不着他们,郭嘉荀彧也就没有出去再多插一手。

“何其英明的天下之主。”郭嘉轻声叹谓,瞳孔中倒映着站在将台上垂目悲悯百姓的陈昭和台下抬头期盼盯着舆图的百姓。

荀彧不说话,郭嘉就一肘捅在他腹上:“对吧?咱们家主公就是英明的天下之主。”

荀彧广袖微震,一声轻叹似落雪融于青衫:”是,天命之主。”他目光掠过乌泱泱一片、抬首仰望陈昭的数千黎民,终是未再多言。

泰山崩于前而临危不惧,还能弯腰护着更弱小的蝼蚁,何其勇猛、何其仁德……

看着最后几个百姓边商量要去挖水渠,边三五成群结伴离去后,陈昭耸耸肩膀,接过赵云递过来的水袋,连喝了两大袋水,冒烟的喉咙终于舒服了些。

“还有几日大军能动身?”陈昭叹息,“我可不想再给下一群人讲一遍了。”

“归家探亲的士卒今日便都能归来,三日后便可动身。”赵云又接过空荡荡的水袋,又递上一个水袋。

“快些动身。”陈昭接过水袋,没有再饮。

三日后,晨光初破,大地震颤。昭明军列阵而出,铁甲如潮,踏起滚滚烟尘,遮天蔽日。

战马嘶鸣,铁蹄震地,骑兵如黑云压境,长槊寒芒刺破狂风。步卒紧随其后,重甲铿锵,长戈如林,踏着整齐的鼓点向前推进。

风卷残云,昭明军的洪流碾过荒野,玄底黄字的”昭”字大旗在风中猎猎翻卷,只留下漫天烟尘,远处山峦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

冀州广宗城。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推开院门,神色郁闷。林牛和老母亲相依为命,早两年投了军,平日作战英勇、悍不畏死,两年便成了掌握百余个弟兄的都伯。

每日他回家都会好好问候老母亲,今日却心不在焉,一回家都躺在自己屋中,直到晚饭才被母亲荣老妪喊出来。

“我儿又要随军出征啦?”荣老妪单名一个柳字,年纪大了以后眼神不好使,眯眼望着自家儿子,“可是在军中遇到了什么难事,给娘讲讲,说出来心里舒坦……”

她絮絮叨叨,林牛却觉得嘴里的饭越发难咽,他一抬头就能看到供在高案上的那块漆牌。

牌上刻着“太平神女昭”五个字,歪歪斜斜,牌角都被擦得圆润,可见供奉者的虔诚。

“……儿要去青州。”林牛缓慢道。

啪吧~

木筷落地。

荣老妪死死瞪着儿子:“青州可是神女之地?”

林牛不语,荣老妪却已经对上了,她一直关心神女的动向,生怕当年朝廷剿黄巾贼神女遭了不幸,两年前从儿子口中得知神女在青州安定下来还当了青州牧,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才落下来。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荣老妪瘫坐在地,嚎啕大哭,“作孽啊,那年要不是神女给老婆子半袋豆子,咱们母子也活不下来。”

“汝生那一场大病,是神女剪了一块袍角救你性命,我一个豁牙老婆子,人家能图咱们什么?人家发善心救咱们母子,如今我生养大的儿子要去杀他恩人了。”荣老妪边哭嚎边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