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八章(第17/20页)
“您看已经是这样了。”格扎维埃尔说,她坐直后又把脑袋倒向后面,以便控制泪水流下,脖子痉挛性地鼓胀起来。“这是个不幸,我可以肯定,我没有能力。”她断断续续地说。
弗朗索瓦丝伤心地看着她,但无能为力。同有一次在多莫咖啡馆发生的事一样,皮埃尔比那时更加不知所措、无所作为,这不仅需要胆量,而且需要自信。弗朗索瓦丝本想用胳臂搂住她颤抖的肩膀,寻找话语,但是她被裹在被子里,动弹不得,任何接触都没有可能,只能说一些呆板的、事先明知虚假的话语。格扎维埃尔无望地挣扎着,她孤单单地像一个神思恍惚的人,看到自己处于被团团围住的、不可抗拒的威胁之中。
“在我们三人之间不存在任何值得惧怕的不幸。”弗朗索瓦丝说,“您应该相信。您究竟害怕什么?”
“我害怕。”格扎维埃尔说。
“皮埃尔是一条小眼镜蛇,但与其说他咬人,不如说他只会咝咝作响,而且我们将驯服他。是不是,你让人驯服你吗?”
“我甚至都不再咝咝作响。”皮埃尔说,“我发誓。”
“怎么样?”弗朗索瓦丝问。
格扎维埃尔深深地呼吸起来。
“我害怕。”她疲乏无力地重复。
就像在前一天,房门在同一时辰轻轻被打开,护士手里拿着注射器走进来。格扎维埃尔跳起来,走向窗户。
“一会儿就完。”护士说。皮埃尔站起来,向前迈了一步,好像想走到格扎维埃尔身边,但是他在壁炉前止了步。
“这是不是最后一针了?”弗朗索瓦丝问。
“明天还给您打一针。”护士说。
“以后我是不是能在自己家里养病了?”
“您那么着急离开我们?应该等您稍微恢复一点儿元气,好让人家能抬您走。”
“多少时间?还要八天?”
“八至十天。”
护士把针头扎入。
“好,完了。”她说,她又盖上被子,笑容满面地出去了。格扎维埃尔直挺挺地转过身。
“我讨厌她,加上她那甜蜜的嗓音。”她厌恶地说。她在房间尽头呆立了片刻,然后走向她放风衣的扶手椅。
“您想干什么?”弗朗索瓦丝问。
“我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格扎维埃尔说,“我在这里憋得慌。”皮埃尔动了一下。“我需要一个人待着。”她粗暴地说。
“格扎维埃尔!别固执!”皮埃尔说,“过来坐下,我们理智地谈谈。”
“谈谈!我们已经谈得太多了!”格扎维埃尔说,她匆匆地穿上外衣,向门走去。
“别这样离开。”皮埃尔温柔地说。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格扎维埃尔往后一跳。
“您现在别向我发号施令。”她语调平直地说。
“去散散步吧,”弗朗索瓦丝说,“但傍晚时再来看我,愿意吗?”
格扎维埃尔看了她一眼。
“我愿意。”她好像顺从地说。
“午夜我要去看您吗?”皮埃尔生硬地问。
“我不知道。”格扎维埃尔用几乎很低的嗓音说。她猛地推开门,又在自己身后把门关上。
皮埃尔走到窗户边,额头贴在玻璃上,呆立了一会儿。他正看着她离开。
“事情搞得一团糟。”他一边说,一边回到床边。
“而且是多么愚蠢的行为!”弗朗索瓦丝激动地说,“你脑子里想了些什么?你和格扎维埃尔这样跑来满怀激情地向我叙述你们的谈话,这是最失策的事。这种气氛大家都很难受,即使一个不像她那么多疑的女孩也无法忍受。”
“嗨!你要我怎么做?”皮埃尔说,“我先提议她单独来看你,但很自然,这对她来说好像力所不能及,她说最好一起来。而我呢,没有必要背着她和你谈,好像我们想摆脱她,由大人来解决问题似的。”
“我不能肯定,”弗朗索瓦丝说,“这很微妙。”
她流露出一种奇怪而固执的高兴心情补充说:
“总而言之,你的办法不成功。”
“昨天晚上事情好像很简单。”皮埃尔说。他心不在焉地凝望远方。“我们发现我们相爱,我们来告诉你,把这作为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一个美丽的故事。”
弗朗索瓦丝很气愤,内心充满怨恨。他们借口崇敬她,极不严肃地让她扮演这个感情冷漠、专会奉承的圣人角色,她憎恨充当这样的角色。
“是的,故事在事前被神圣化了。”弗朗索瓦丝说,“我很理解,格扎维埃尔比你更想把这一夜发生的事告诉我。”
她眼前重现了他们在到达她的房间时默契和着迷的神态,他们像是呈献给她一件漂亮礼品似的给她带来了他们的爱情,以便她把它作为一种美德加以赞美,并奉还给他们。